三十九
走之前,王爷还不忘“提醒”我,说早已让明府对外说韩少爷被救后受了惊、回开封城了,劝我这些日子不要再女扮男装乱跑。
我于是便只在家中静养,虽然有些恼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若是我再回书院,也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些同学。
但想着不告而别终究有负于几年的同窗之谊,便亲笔写了信让小萍去各家递送,顺便再庆幸一番受伤的不是右手。
我猜常和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便也不再隐瞒于他,只是他似乎见我以女装示人也并不意外。
而历城明府另外两个老东西嘛......
这俩人似乎对王爷这位明家小姐的未来“贵婿”甚是满意,对他言听计从的,总帮王爷给我送东西。
一日我正在练字,小萍问起我和王爷之事作何打算,我只说顺其自然罢,懒得想了。
大概是此番历险之后,死生看淡了吧。
这一年的盛夏,我没像预料中那样去莱州消夏。
倒是见到了,带着子瑛独自从西北来老家祭祖的嫂嫂。
“惜月,你看......这两个围兜,哪个花样更好看些?”
嫂嫂拿着两个自己绣的小孩儿肚兜问我,而我此时怀里刚被她塞了快两岁的小子瑛,手忙角落地抱着。
“都好......嫂嫂你左手那个上面的鱼更好看些。”我尽量斩钉截铁地说着,不过不得不说几年下来崔姐姐的女工确实精进不少。
“那便好,惜月你眼力好,说的一定不错。”说罢就继续绣起来。
我一时有些感慨,当年那个孤身驾着马驰骋沙漠的巾帼女子,终于还是洗手做了羹汤。
“嫂嫂,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我把子瑛放在塌上趴着,他还不太会走、应该掉不下去,“你嫁给我哥哥以后,可曾后悔过吗?”
似是被我问住了,崔姐姐满脸疑惑不解,问我为何作此问。
我回复她说,以前尚在家时衣食无忧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去哪儿,如今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甚至上次为了生孩子差点命都搭进去......
再也不回不去以前的生活,这样......真的不会后悔吗?
沉思了片刻,崔姐姐笑着把针别在绣样上放好,复又摸了摸子瑛,认真地对我说道:
“要说遗憾嘛,可能有时也会有的,不能再天南海北到处闯荡、也不能时常回去看望父亲母亲,一时是有些不习惯,”似是觉着摸着不尽兴,她又把幼子抱在了怀中,“可是转念一想,以前自己常骑着马孤身在大漠飘荡,那时候就盼着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相公虽然有时不解风情,但十分顾家、待我和孩子也好。”
“而且近些日子、因顾念着我辛苦,哪怕相公再忙也会抽时间陪我赏花游春、看戏做茶。”
“惜月你知道吗,有一会你兄长收信后,说你责怪他把我终日困在家中还说他泯灭人性......相公他竟亲自向我赔罪,甚至还在休沐那日陪我去郊外骑马......”
“惜月,我自幼时便喜欢骑马,父亲母亲苦劝不住;如今,我找终于到了愿意陪我一起骑马的人,我一点都不后悔。”
这下,沉思的人换做我了。
我竟没想到,兄长竟真的把我一时半真半假的戏言当真;也没想到,兄长和崔姐姐能恩爱至此。
后来子瑛在母亲怀中睡熟了,嘴角甚至留下了口水印。
我看着有些嫌弃,不过也承认这臭小子、确实是比当年刚出生时好看些了。
四十
崔姐姐并未耽搁过久,便说要回东京城去了。
“听相公说过些时日怕是要回京述职,还说有可能调回兵部,叫我回京等待消息。”
听完我有些激动,这刚过了五年,难道兄长真这么快便能回京了?
“惜月,按说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知道的,你兄长一直十分担心你。”临上车时,嫂嫂又最后嘱咐上了我。
“若是此次相公真能回京任职,不如你也尽快回开封吧,公公婆婆一定也很希望能一家团聚。”
一家团聚......是啊,到历城三载,都没再见过父亲母亲了。
只是王爷那边,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于是将嫂嫂和小侄子送上了车,答应会好好考虑此事。
嫂嫂走后,明家的两个老东西明显松了一口气,又想到哪怕嫂嫂尚在家时也对她不甚恭敬。
只怕是和当初对待母亲时一样,嫌弃起崔姐姐的商家身份了。
一时我竟真有些被气到,竟真动了几分立马收拾东西回东京找母亲的心。
又是一年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