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尽,晨曦未至。听风阁后勤区域这条偏僻的小巷,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弥漫着一种几乎凝固的死寂。空气中,除了凛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地下水道的腥臭和血腥味,还有一丝……她脸颊伤口溢出的、带着奇异麻痹感的毒素气息。
孤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路口的阴影里,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塑。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牢牢锁定在凛脸颊那道细微却格外显眼的伤痕上,瞳孔深处那几不可查的收缩,并未逃过凛高度警惕的感知。
他在怀疑!他在审视!
凛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脸上的伤痕更是无法掩饰的铁证——她绝不仅仅是“绕道勘查”那么简单!在沈仲和孤这样的存在面前,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引来致命的怀疑!
但她不能退缩,更不能显露丝毫慌乱。她强行压□□内翻腾的气血和毒素带来的眩晕感,抬起头,迎上孤那冰冷的目光,声音沙哑地率先打破了沉默:“孤校尉?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反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和“疲惫”,试图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孤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窥探她灵魂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直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追踪瑶光殿残余人员的线索,追到这附近,线索中断了。正准备返回,察觉到这边有动静。”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听风阁后勤区连接着多条地下通道,瑶光殿的人利用这里作为临时藏身或中转站,并非没有可能。孤追踪到此,也完全“合乎逻辑”。
但凛却一个字也不信。孤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仿佛算准了她会从这里出来。他那异常的目光和对她伤口的关注,更像是在…验证着什么?
“是吗?”凛没有点破,只是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厌恶”,“地下水道里确实不太平。我勘查时,似乎惊动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废了不少手脚才摆脱。”她将自己受伤的原因,归咎于地下水道的“未知危险”,模糊了真正的遭遇。
“不干净的东西?”孤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比如?”
“不知道。”凛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后怕,“速度很快,藏在暗处,似乎对活人气息很敏感。我没看清它的样子,只知道…爪子很锋利,而且…可能带有毒性。”她将攻击者的形象描述得模糊而危险,与地下水道的环境相符,同时将脸上的伤痕“合理化”。
孤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追问细节,也没有表示相信或怀疑。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地下水道连接着黑石城许多不为人知的角落,确实藏匿着不少危险。你没事就好。”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句“你没事就好”,却让凛心中一动。这是…关心?还是…另有深意的试探?
“任务重要,但性命更重要。”孤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话有些突兀,又补充了一句,“沈主事还需要我们。”
这番话,再次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了“同僚”和“执行任务”的框架内,冲淡了刚才那瞬间微妙的气氛。
凛心中冷笑,这个孤,果然是个中高手,情绪收放自如,滴水不漏。
“多谢孤校尉提醒,我明白。”凛点了点头,“我需要立刻回去处理伤口,并向主事汇报地下水道的异常情况。”她表明了自己接下来的“合理”行动。
“嗯。”孤应了一声,侧身让开了道路,“我也会将追踪线索中断的情况汇报上去。你脸上的伤…最好找医师看看,此地的毒物,不可小觑。”他又“提醒”了一句。
“我会的。”凛再次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孤的身边走过,朝着玄字院的方向走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孤那冰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般,依旧紧紧地跟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小巷的拐角。
……
回到玄字院的房间,凛立刻反锁房门,并迅速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在她离开期间,没有其他人再次潜入的痕迹。那只木雕乌鸦依旧静静地躺在角落。
她没有立刻去处理脸上的伤口,而是先走到水盆边,仔细清洗掉脸上和手上所有可能残留的地下污秽。然后,她才坐到镜子前,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着脸颊上的伤痕。
伤口很浅,但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一丝丝冰冷的麻痹感正顺着血液缓慢扩散。这毒性…比她想象的还要阴狠!普通的解毒剂恐怕效果有限。
她取出外事房申领的疗伤药膏,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那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小瓶…色泽暗红、散发着淡淡奇异香气的…特殊药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