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都时,在齐时雨身边的只有他的爱马翻羽。他腰上挂了一个瓷瓶,里面装了沈停云坟上挖来的土,既盛着乡愁,也带上了他今生未得同归的所爱。
离宫前,喻寒依嘱咐说,江湖不比朝堂安稳,若是在外遇到了事情,随时可以回来。
齐时雨只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喻寒依不可能真的完全放任自己进入江湖,从踏出皇城的刹那,必然有暗卫贴身跟着自己,把所有风吹草动一一报给他们的君王。
过去权倾天下的时光像张泛了黄的纸,风一吹,碎得连纸屑都没有留下。
望着齐时雨远去的背影,皇帝身边的月谣问道:“陛下怎么敢放虎归山?”
喻寒依笑道:“你看看,现在的他,哪还有可归的山林。如今的齐时雨,早都不是以前的他了,朕什么都有了,又何必要跟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计较这些?”
夏天的阳光太好,反而显得虚假,走在烈日下,脚步都是虚浮的,上一个冬天,甚至宛如前生。
好在十里长亭,还有一书生相送。
书生端着碗刚沏好的茶水,递给齐时雨。
“五年前,我少年意气,当街出言不逊,是王爷不计前嫌千金相送,入了官场后还多加照拂,燕明才能有今日。”喻寒依回朝,把满朝文武清洗了个干干净净,也提拔了不少新人,燕明是当中少数没有收到牵连的。
齐时雨觉得好笑,当初推燕明一把,不过是觉得御史台要有自己的人手,又顾忌谏官油盐不进,所以才有意跟燕明结交又对其不明示拉拢。没想到最后敢来送自己的,竟然会是他。
“跟我接触过密,你不怕连累了自己?”
“谋逆作乱的宣王早已被赐死,又何来的连累一说?燕某问心无愧。”燕明朗声说道,“江湖路远,望王爷珍重。”
齐时雨笑笑,拍了下他的肩,转身策马而去。
官道尘土飞扬,书生朝着绝尘之处,遥遥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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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入江湖,齐时雨总得给自己寻些事情做。他不会武艺,也不乐意寻个学堂给人当先生,于是心生一计,弄了个算卦的幡,但却并非走街串巷给人算命,而是卖计策。小到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大到安邦治国雄图霸业,全都是一策三钱银子加一壶好酒,管用再给钱。
挂上算命幡的第一天,来了个杀猪的屠夫,抱怨着说隔壁卖肉的铺子突然降了价,一斤肉才卖一吊钱,便宜到亏本,弄得没人再来自己的肉铺买肉。
齐时雨问了下肉铺的近况,跟屠夫了解了近日行情,自己去隔壁肉铺晃了一圈,回来抱着坛酒,醉呼呼地说道:“那肉颜色不对,一看就是死猪,你明早带个捕快,跟踪老板进货,把人拿了就是。”
屠夫将信将疑,第二天带人去了,果然发现隔壁肉铺的老板用的是得瘟病死的猪。
齐时雨得了屠夫的好酒,喝得昏天黑地,入夜找了间就破庙睡了。隔日再去街头,被邻里街坊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那屠夫当街卖肉,跟人闲谈,一来二去给齐时雨传开了名声。
最初来找他问策的,都是些家中小事,渐渐名声穿得远了,也有前来碰碰运气的武力门派,齐时雨便丢了算卦幡,不再停留在一个地方,萍踪浪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