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在理,他便也了然笑道,“你终于不说心悦孤的假话了,孤听着也实在些。”
秦宝扇看了看顾长浔,“这两者并不冲突。但是殿下想必,不相信妾身事真心喜欢您的吧?”
顾长浔并未作答。
秦宝扇便接着往下问,“殿下可相信因果轮回?”
她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微微抬头看着上方,“妾身其实死过一回,殿下可相信?”
顾长浔微微挑眉,他只觉得秦宝扇似乎活得太过单纯,居然还会相信因果轮回和上辈子之类的混话,但是看着对方这一脸真诚,倒是没有直说,只是“哦?”了一声。
秦宝扇认真点头,兴许天牢绝望的环境让她对共患难的顾长浔又多了一丝信任和坦诚,“殿下,上辈子,秦家的人,全都没活成。”
“而殿下,”她抬眼看着顾长浔,眼睛里他从未见过的澄澈和认真,“很像我上辈子临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而本来只觉得秦宝扇在说瞎话的顾长浔,听到这里,只觉得脑中诡异地生出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她接着往下道,“那个时候,我在大漠里被人刺伤,意识模糊,强撑着走了很长一段路,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就站在那里。我下意识向他走过去,可是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倒了下去。倒下的最后一刻,我模模糊糊看到了对方的轮廓,同殿下,很像。”
话音刚落,顾长浔却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怎的这么荒唐?
他的脑海中,真的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在大漠之中站立不稳地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喃喃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女子到下身来时,他手上温暖的触感。他蹲下身,接住了女子的头颅,不让她的脸碰到肮脏的沙土,随后,将女子的脸抬起,确认对方没了气息之后,目光里有些怜惜,“可惜了。”
许是这些日子同眼前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太多,倒是被她带得分不清真假。
“所以,当妾身第一次看到殿下的时候,便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妾身喜欢殿下,因妾身觉得这个是宿命。”
秦宝扇一边说着,一边掐住了自己的衣裳下摆。
她在说谎,因为她知道上辈子在路的尽头的,是另外一个人。
而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拖住了她的下巴,顾长浔如同在脑海里勾勒的画面一样,凝视着对方的面容,“所以,你真没有骗我?”
我,不是孤。
秦宝扇看着对方的脸,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没有。妾身没有骗殿下。”
“好,那从这出去之后,便搬来孤的寝殿吧。”
秦宝扇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
顾长浔轻嗤一声,左手从地上薅起一把稻草,又让它们从掌心落下,“怎么如此看孤?总不能……在这吧。”
他的语气当中多了一丝调笑,秦宝扇的脸顿时便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红。她将头微微一偏,看向别处,“此处……自是……不妥。”
“来来来,吃饭了!”她还想说什么,狱卒却已经送来吃食。
秦宝扇接过,递了一份给顾长浔,自己正准备吃,顾长浔将她阻住,抬头见狱卒已经走远,便拿出一根银针试了毒,确定安全之后才道,“吃吧。”
监牢里的饭食自然是好不了的。除了馒头还算新鲜,其他的饭菜都掺着怪味。
虽说顾长浔看着镇定得很,不像是觉得自己出不去的模样,可谁知道他们要在这个地方呆多久?监牢之中,饭食自然是越来越差。她便也只有一口口将难吃的饭菜咽下。
顾长浔见着她如此,颇为探究地朝她看去,“你如此,倒不像安京城中其他大家闺秀。”
秦宝扇喉头一噎,抬起一双大眼睛,甚至嘴角还沾着一颗饭粒,“上辈子饿怕了。再加上游街的那些日子,白日里几乎连吃食都见不着。那个时候,妾身就想,要是有一碗饭就好了。”她说得情真意切,的确这是她曾经真实的经历,只不过是在大漠之中的罢了,“王爷可是要笑话我了?”
顾长浔见眼前的她小小的一个,捧着一个大碗,却也着实有些可怜,“孤笑话你做什么?过来些。”
秦宝扇不知道对方喊自己过来做什么,便一时在原地忘了动弹。
顾长浔便只能抬了抬眼,“你旁边有老鼠。”
秦宝扇顿时弹跳而起,三两步就到了顾长浔边上。
顾长浔瞧了瞧她,咬了一口馒头,一双厉目看着正前方,“你便在孤边上呆着,孤没有那么多精力,赶满房的老鼠。”
秦宝扇在他旁边,吃完了饭食,然后看着眼前一只老鼠的尸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在天牢里呆着,总是感觉到时间过得很慢。甚至连四周动物轻微的爬行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夜间。
夜幕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天牢里头也同外面一般,逐渐归于寂静。
许是快要下雨了,顾长浔背上的旧伤开始发作。他眉头皱起,薄唇紧抿,额头微微沁出汗珠。
而下一瞬间,一双寒霜一般的凤眸睁开,“秦宝扇,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