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景象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样,满天的齑粉消失不见,被夕阳最后的一缕余晖取而代之。冷人的水汽自河边冲过来,那场景不亚于雪山飓风,凌羽裳发丝飞扬,锵地一声把金钧重重收回鞘中。
花宅大门从里面轰然推开,几个小厮手持长棍站立:
“来者何人?”
“竟敢在花家门口闹事!”
凡人皆不如凌羽裳的眼,她轻飘飘扫一圈面前的众人,眉峰轻轻挑起,嘴边扯出一抹冷笑:
“我不想伤了你们。”
话音刚落,门内响起脚步声,外面的小厮自动分成两列。道路上是一男一女急步而来,身上的丝绸步步生花,手上的宝剑闪着细光。
花沁雪冷脸而至,“阁下夜色来闯我花家,有何贵干?”
这才是真正的花沁雪,那个十几岁便接手花家,凶名在外的花家家主。
凌羽裳面色无常:“听闻花家的莲花开得正盛,一时兴起想来此观赏一二。”
花沁雪挺拔的身姿闻声侧站,示意小厮放人。
“现在天色一晚,明日我在带各位赏莲。”花沁雪在前面带路。
地上的青石砖沿着走廊平行铺开,在小花圃上开出一道小径。现实中的话宅果然与假的不同,这里的陈设摆放都被烟火气浸染。
天色虽晚,但花家实在富裕,屋内的灯摆放在台子上把屋子围了一圈,明亮又不失美观。桌子上的果子还带着露水,里面侍女无声无息地摆放好吃食退下。
茶炉流出茶香,赵景桓才跟着一个少年进来。
花沁雪面上带着笑,但周身的气势不减,好像巍峨高山,“让诸位久等了。”
凌羽裳淡淡举杯,两人相视一笑把清酒饮尽。
席间只有她们两人推杯换盏,看着热闹却无声。
凌羽裳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菜,说:“听闻花家主还有一个弟弟,今日怎么没见。”
花沁雪:“玄士来清熙镇时间不长,对我花家倒是很熟悉。”
凌羽裳:“镇上的人太热情,白天在酒楼里听别人说了几句。”
谢筠在一旁正襟危坐,生怕到时候打起来自己拖了后腿。
花沁雪苦笑一声:“家弟生了一场怪病,到现在都没有痊愈。上次花三来信说各位玄士来次探望亲戚,就想请各位来家里看望一下,谁知道上次我去请,你们还有所顾虑…”话锋一转,“这次真是托了湖里的残荷败叶,能让各位来此啊。”
凌羽裳扭头往外看,“湖泊里的莲花已经败了?”
花沁雪道:“现在已经是深秋,清熙镇虽然气温比外地高,但莲花还是娇贵,撑不过深秋。”
遇到与仙莲有关的任何事物都能牵动凌羽裳的本就不多的情绪。这时候的花宅里好像充盈着莲花的香气,凌羽裳的脑中再次响起幻境里那声歇斯底里的怒喊:
“阿姐你杀了我!”
湖水叮咚而过,清冷的水汽卷起帷幔。
凌羽裳道:“今夜无事,要是花家主放心,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吧。”
晚宴过半,主座旁的公子扶花沁雪起身,“既然玄士有此意,那便同我们一起去吧。”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赶紧开门,一众人沿着长廊一路往里走。
前面的灯笼闪着微弱的火光,长廊两侧的灯笼也摇曳着萤火,脚下时明时暗。木头做的长阶一路向上,直通内院。
这才是人间宅子的样子。
又拐过一个弯,在绿色缠绕的一座拱门外终于看见花宅内院,一扇红漆大门上镶金色门环,上面是两只威风凛凛的狮子,目光炯炯有神,好像在审视每一个路过的人。
“家弟花承运自从生病便一直住在此处。”花沁雪推开门进去,里面各色帷幔在慢悠悠飘着。
凌羽裳问道:“这里的帷幔为何与别处不一样?”
花沁雪的声音很轻,像是陷入回忆:“这是倾娘亲手给他绣的。因为他自幼身体不好,不能随意外出,倾娘为了让他开心,每次都把这些帷幔挂上,风一吹好像漫山遍野的春色都在眼前活了。”
一道闪电在谢筠脑中响起,他迅速抓住,开口问:“二公子生病,倾娘不曾来过吗?”
花沁雪一时僵硬,“倾娘,她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