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香炉熏染,清香淡淡,窗台摆放几支雅致兰花,墙边架子上陈列玩赏小物与色彩器具。惠芷玉先请这位特殊的客人坐,合拢门才坐过去。简雁菡将窗户轻轻推开些,看了看窗外,赞叹:“这间小楼,无论从内外哪处来看,都格外舒适。”
“选址、装潢也的确花了不少心思,能得你们喜欢,我们就不算白费功夫。”见她并未有任何不礼之举,惠芷玉也稍微放松了些。
“刚才一时不忿,就去试了试涂色,这些颜色的确不输于我曾见过的那些,涂上去很是捉眼,”简雁菡收回推窗的手,转过身来面对她,“我很喜欢,一会想把刚刚涂的那只鸟儿带走。”
“你们已经付过钱了,可以拿走四样物品,去一楼前台跟他们说声即可,”惠芷玉好奇地打量她,“简小姐只是想和我说这些么?”
“不止。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这家染楼,以后还会来,”简雁菡神色淡淡,看着她,“世子殿下看着很亲近惠小姐,你们是什么关系?”
优雅有礼的贵族小姐竟能如此直接,倒是让惠芷玉讶异,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只说:“我与他已经心意相通。”
“是么,”简雁菡轻挑双眉,“恕我冒昧,惠小姐并非出身世家大族,近些年也未在京城立足。那又是凭借了什么,让世子殿下对你青睐有加?”
本以为她哪怕不会黯然神伤,也会摆小姐架子走人的惠芷玉一愣,旋即某种淬火的情绪钻上眉心,她攒紧眉头,直视着简雁菡,问:“你想说什么?”
面对惠芷玉已经具象化的不悦,简雁菡甚至没有丝毫动摇,只手指拨动一下桌上的兰花,对她笑笑,优雅十足:“我没有别的意思,也并非想要挑战你们的关系。只是好奇殿下的经历与喜好,想多了解一些而已。”
这副过分从容的态度,加之上辈子所闻信王世子与丞相千金的风言风语萦绕,惠芷玉强忍着没有当场发怒,深呼吸平复心情,面无表情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莫非简小姐认为其他人听到你这么坦诚,就也应该乖乖坦诚?我惠芷玉不受这贵族作派,告辞,我还要去招待其他客人!”
拉开房门的那刻,身后传来简雁菡最后一句:“惠小姐,我们来日方长。”
这纯纯就是挑衅!怒火喷涌,但生意还得继续做。又接待了些零零散散的客人,与前台店主一起送走圆圆的好友。正和游万洲一同送客简雁菡一行人时,惠芷玉瞧见此女对着游万洲露出温文神态,甚至还特意与自己告礼,差点挂不住笑,勉强压住脸色送走她们。
在此期间,游万洲注意到她异样,频频投来视线。送完客人,惠芷玉与店主在一楼账房内梳理之后会预约上门的客户清单,统计今日染了多少衣,再安排送货人明日去送衣,一番整理下来,天色将晚。
“怎么了?”游万洲问她。
“回去吧,有些事想和你商量。”惠芷玉严肃着脸。
直到上了马车,惠芷玉抓住他的袖子,问:“简雁菡当真喜欢你吗?”
猝然被当面逼问,游万洲差点没绷住神情,“你,你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
“你们在厢房玩的时候,她来找我重新聊了聊,”惠芷玉气哼哼的晃他袖子,“她说想多了解你,所以来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
“你的意思是,已经说过我们的关系,她还要了解这些?”
“岂止!她还在说我们来日方长,刚才走的时候还那副做作的模样!”惠芷玉越想越怒,扯着他袖子力度大的差点把他外套拽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挑衅我,明明我都说了和你已经两心相悦,居然还是这种态度,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嘛!”
赶紧伸手挽救自己的外衣,游万洲皱眉沉思:“我这几年跟她的接触就仅仅只是宴会上打过几声招呼,尤其那些风言风语传出来后,跟她就更是保持距离。这些贵女鬼心眼多着,你以后少接触,免得她们要对你下手你还没有防备。”
两人在车里嘀嘀咕咕,准备了完备的一整套“如何应付以简雁菡为代表的京城贵女”操作之法。宣泄了情绪,有了踏实可靠的对应方法,惠芷玉才终于重新缓和心情,斜眼瞅着惹桃花的竹马,哼一声去扒他,自顾自钻进温暖的怀里。
最终,游万洲的外衣还是没有保住。
…………
听罢下属汇报的消息,夏老太爷眉心攒起,问:“你是说,看着像是万洲更有意,惠芷玉只是与他比较熟稔,当真?”
“禀告老爷,千真万确。属下今日一早便到了惠氏染坊,在染坊待了一整日,都是我亲眼所见。世子殿下拒绝了简千金,只和惠芷玉小姐说笑。言行举止都是他更在意惠小姐。”
夏老太爷一眼瞄向夏明德,夏明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倒是我之前有失偏颇了。”
“我早就说了,万洲那个脾性,他要是真不想靠近这惠芷玉,今日简雁菡如何被他对待,来日惠芷玉就会如何被他对待,”夏老太爷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还是把万洲叫来详谈吧,看看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理跟惠芷玉的事。”夏明德只得认同。
两口清茶下肚,夏老太爷又吩咐属下:“说起来,金缕衣庄既然都与这家染坊合作了,或许这染坊还真有几分独到之处。你今日在那染坊一整天,有什么感觉?”
“是!染坊的颜色十分便宜,甚至连蓝也都是五两白银一瓶。无论哪种颜色,都比市面上绝大多数更纯更鲜艳。”
“连你都这么说。”夏老太爷捋捋胡子,“临近新年,也该给府里人添些新衣裳了,之后与金缕衣庄的管事捎个信来夏府一趟吧。今日去染坊的花销,你也记得去找总管勾了。”
家主夏明德没有异议,下属强自忍着自己兴高采烈的情绪,行一礼,退出主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