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到三月底,天气仍不见暖。
之前被冷风刮面,脸疼了好几日,抹了许久面霜才见好,后来关今越吸取教训,早上出门都穿的厚厚的,到了膳堂再脱掉一层,这样既不会受冻,也不会被热气熏得发晕。
马上就到学子们下堂的点了,膳房里忙的热火朝天,都没她下脚的地方。
今日第一个进膳堂的不是杨风华,反而是范昭。
关今越:“范三郎今日可来得早。”
范昭:“劳烦关妈妈给我打包。”
膳堂是可以将饭带出去的,只是边走边吃看起来很没有风范,少年们年纪小爱面子,只要时间来得及都会选择堂食,只有偶尔被夫子留堂,又不想挨饿,才会匆匆忙忙打包两个蒸饼或是包子在路上吃。
范昭因有杨风华帮忙,每日都是在膳堂里吃的,来顺探头过来插嘴,“可是给六郎带的?”
杨风华在家中行六。
范昭:“正是,他今日身体不适。”
关今越:“可有大碍?”
范昭:“无甚大碍,不过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来顺:“睡不好那怎么能行。”
他们这些小厮每日一睁眼就是干活,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容易出错,免不了被管事骂一通,再严重点一个月月俸便没了。因而在来顺眼里,睡觉和吃饭时天大的事情,一个人若是睡不好还吃不好,那简直是不得了了。
范昭:“晚膳时我去找医师开贴药。”
关今越正在备食盒,孟怀仁不知从哪里过来,“三郎不堂食吗?”
范昭朝他微微点头:“我有事,孟兄慢吃。”
说罢便提着食盒走了。
孟怀仁点了两碗糙米粥,又要了两个蒸饼。
孟怀仁:“关妈妈,三郎可是去清心居?”
“清心居”是范昭父亲的居所,关今越不着痕迹暼了他一眼,摇头笑道:“三郎未曾说过。”
牧德真:“怀仁怎么去那么久?”
他看他久久没有回来,便过来看看。
牧德真:“关妈妈早安。”
孟怀仁端起吃食拿了双筷子肘击牧德真,“见了吃的就两眼发光。”
关今越:“朱筑,刚才孟怀仁是不是在附近看着?”
朱筑惊讶:“你怎么知道?”
关今越:“牧德真刚才不是告诉我们了吗?”
他说孟怀仁去了许久,可他站她面前也不过才三两分钟,称不上久。
朱筑:“范昭进门没多久他就来了,一直在那边坐着,我还以为他在等饭呢。”
关今越:“盯一盯他们几个。”
朱筑:“他有问题吗?”
关今越:“连一个在厨房帮忙的小厮看范昭打包都觉得是给杨风华带的,孟怀仁与他朝夕相处,这几日还天天同桌吃饭,却觉得范昭那食盒是给山长的。”
朱筑刚想说是不是她想多了,牧德真跑到旁边抽了一双筷子又跑回去。
他回想起来,孟怀仁点了两份,走时却只带了一双筷子。
朱筑:“……他应该是神经大条吧。”
关今越:“是神经大条还是别有用心,观察观察便知。”
学生们渐渐都取完餐坐下吃饭,关今越闲下来便喜欢偷听这些少年们聊天。
他们有时会抱怨夫子太过严苛,布置的课业又臭又长,有时会上一秒还在一起骂讨厌的人,下一秒便看见那人从身后走来,脸色煞是好看,待人走过去还要问问同桌吃饭的同窗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听到。
古往今来那些又臭又长的规矩对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都如同摆设一般,私下相处和现代人无甚区别。
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就是这里的学生大多时候聊的都是政局。
譬如此时,她慢腾腾喝着粥,坐在身后两个学生正在聊昨日的讲会。
“近些时日倭寇越发猖狂,为何朝廷毫无动作?”
“昨日讲会听山长的口风,怕是要议和。”
“事关国威,怎可议和?自熙平开年来,倭寇屡屡犯边,临河境内流民越来越多,一问都是从高陵一路乞讨而来,朝廷对此毫无动静便罢了,怎的还要朝那些倭寇低头?”
“如今开朝不过五年,根基不稳,哪里还敢出兵。”
“正因如此,才更该出兵扬我国威,打的那些倭寇求饶才对。”
“嘁,昌和二十七年倒是有人提过,滕州孟氏族长孟成济主战,反被清流攻讦,不久后其子孟正祥便战死,孟成济被罢官,族中子嗣贬的贬杀的杀,硕大家族一夜坍塌,剩下些老弱妇孺不得不退回滕州休养生息,自那之后除了高陵崔氏,谁人敢上谏开战?”
“上次在膳堂吵闹的孟氏和崔氏子孙吧?”
“正是,孟怀仁便是孟正祥的儿子,孟成济的孙子。当年孟正祥指挥失误,不仅丢了性命,还险些葬送十万将士的性命,多亏了高陵崔氏力挽狂澜,否则当年那场血战必败无疑。”
“怪不得那日崔俊达态度那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