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猜测圣旨与此次灾情有关,不敢怠慢、忙同王崖赶回县衙、更换官服去见传旨官。传旨官却没当堂宣读旨意,而是道:“给大人的是陛下手谕,另需至亲王爷和其子周文谦一道听谕,县上县丞已去王府通知、想来他们已准备周全,请大人同本官一道至王府领谕吧!”
郑重哪有反对的余地,又和传旨官一起前去至亲王府。至亲王府上下早已在府中恭候,卧床多日的至亲王都被搀扶着站在院中。
“诶呦劳老王爷久侯了,下官现在就宣读圣谕!”
众人连忙下跪,王府仆人也都匍匐叩首。只听传旨官手捧黄绢朗声道:“朕闻此次江南水灾至亲王府开私库、建棚舍、施粥米、赈灾民,可见至亲王及其子忧国忧民之心未改、张狂无忌之行收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至亲王严束家教、周文谦悔过自新协助朝廷救灾有功,朕心甚慰。周文谦既已悔改,禁闭之期可终,愿今后戒之勉之,常行忠善之事。
至亲王府众人激动不已,至亲王更是深伏在地、连连道:“老臣谢陛下隆恩!为报天恩,老臣愿将今年封地供奉的一半捐与各地官府、用于秋冬赈济灾民!”
传令官继续道:“忠义县令郑重德教辖属、礼化 ,忠义县水灾之防、周文谦之教皆有郑重之功,君子行正德而威四方、济百姓,郑重当之。特赐御用私印一方,以彰其贤。”
传旨官叫侍卫将一锦盒捧给郑重,郑重举双手接过,传令官这才收了黄绢、上前亲自扶起至亲王:“王爷当真是深明大义!王爷、小王爷快快请起,二位还有伤病在身、别伤了身子!郑大人也请起来,陛下对大人赞不绝口、大人日后前途无量啊!”
郑重捧着锦盒,心里五味杂陈。他虽在陈奏中言明至亲王府赈济之功、可所想也是叫朝廷嘉奖两句、鼓励周文谦继续向善,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借此免除周文谦的处罚。害死宋明,周文谦仅仅是杖刑加禁足,如今更是连禁足都省了,未免太过不公!
皇帝甚至还为此赏赐了他一枚印章,简直叫他羞于见人!盛放印章的锦盒捧在郑重手中就像烧红的炭火,叫他备受煎熬。
“郑大人、郑大人!”
郑重不觉出神、被人唤才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刘情正担忧地望着他。刘情目光清而润、将郑重清清包裹,郑重的心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郑大人,王爷留传旨官在府中用膳、小住一日、明天再走,您是要留下作陪还是要回府衙办差?”
刘情边说边瞟了眼前面的人群,郑重抬眼一瞧,至亲王和周文谦正簇拥着传旨官走进堂中。
刘情又向郑重走了两步,低声道:“圣谕如此,你不必太过挂怀,至少世上多了一个善人,至少今年冬百姓的口粮有了着落。”
郑重轻轻叹了口气,像刘情笑了笑。自宋明案圣裁下达那日他便知道朝堂之事远非他想象中一般黑白分明,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所作所为皆有私心,他不服不忿却也不得不听从。他不过小小县官、人微言轻,说了该说的话、做了该做的事、其余的、他也管不了许多,他既然留了下来,就早已做好了选择。
世上诸多不公不平、无力无助,可至少,他还有刘情这样的知己陪伴。
郑重扫了眼周围,瞧大家都想着奉承传旨官和至亲王、没人注意自己,小心向刘情摇了摇锦盒:“谢谢,多亏有你。等你有时间,给你看印章!”
郑重说完两步赶上传旨官,大声道:“大人、王爷,下官县衙中还有诸多杂务留待处置,下官得尽快回去才行,恕下官无法作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