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总在周徵面前伏低做小,但燕二好歹乃堂堂锦衣卫佥事,统领北镇抚司,今日被周徵安排来守着这后宫死过人的院子,正憋了一肚子的气。他严重怀疑自己那位秉公职守的冷面上司是为了报复上月他在兄弟们面前说他不解风情的坏话。
他正在心里埋怨着周徵,抬眼就看到院门口出现了一两个倩丽的身影。
这一看,燕二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右边的蓝衣女子,她虽褪去了昨夜的锦衣华服,只着了一件素绢常服,未施粉黛,略略绾起的发髻上簪着两只秀气的桂枝,但这样简约的装束反而衬出了她明艳的绝色风姿,甚至比昨晚宴会时更加耀眼。
燕二一时竟看得呆了。
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什么醉仙楼的芷清姑娘!他如今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绝色,难怪当时侯爷嘲讽他没见过美人,如今一见,天下绝色,果真是藏在帝阁殿宇之中,哪能让凡人轻易窥伺?
晃眼间绝色女子已走近,黛眉颦蹙,凤眸凝光,愠怒的神色反而让她多了分傲然英气,燕二看得喉头发紧,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咽了一下口水。
云昭昭见他那副怔怔然的呆样,一下就想到了他的上司过去肆无忌惮的眼神,她当即把对周徵的不爽清算到了燕二头上,轻咳一声,没好气地道:“看来你们锦衣卫的风气果真是一脉相承。这位大人,本宫想进这屋子,还请一让。”
燕二闻言立马回到了现实,他清了清脑子,敛了神色,持刀挡在云昭昭二人跟前。
“贵妃娘娘请留步。”
云昭昭抬眼,厉声质问道:“你们什么意思,这是本宫的宫殿,本宫身边女官的屋子还不准本宫进去吗?”
燕二没有半分退让,只是道:“还请贵妃娘娘赎罪,臣等也只是奉侯爷之命,为防有歹人破坏证据,侯爷这才命我二人轮守在案发现场,不得离开半步。”
云昭昭听他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不禁冷笑。
说什么防着歹人,不过就是周徵要防着自己来搜查罢了。殿外派了那么多禁军严密把守还不放心,殿内还要将自己身边的属下安插进来监视自己。
云昭昭气得不行,她狠狠地剜了一眼燕二两人,便带着流霜拂袖而去。
回到正殿,想到周徵的所作所为,她简直越想越气,恨得牙痒痒。以至于禁军派人叫的太医前来为她诊脉后告知她是急火攻心,热邪过盛,并委婉地提醒她要宁心静气,事缓则圆,让她注意情绪控制。
这让尚在气头上的云昭昭看来,这老太医就是在变着花儿地说她脾气大,这等不知好歹之人,说不定也是跟那姓周的一伙的。
再之后,流霜为她熬了药来,她只尝了一口觉得苦便让拿去倒了;玉绯为她端来午膳,她也模样恹恹地吃不下,结果一直到了傍晚,云昭昭更是连晚膳都不想碰,只一个人躺在榻上,面朝墙壁,背对着外面,一躺就是大半个晚上。
流霜很清楚她是因为柳氏而自责,在自己同自己怄气。她担心她的身子,端着热好的小米粥,轻轻地走到榻前,安慰道:“小姐,别想太多了,夫人左右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谅他武安侯也不敢对她如何,她定会安然无事的,你就放宽心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说到了云昭昭的痛处。
只见云昭昭侧躺的肩膀耸动了几下,很快就将头蒙进了被子里。
流霜呆住了。
“小姐,你……你哭了?”
可无论她之后说什么,再如何安慰,云昭昭就是不肯转过身来。
流霜心知自家小姐心气高,不愿让人瞧见自己哭的样子,只好叹着气将小米粥放在了桌上,替云昭昭掩了掩被角,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云昭昭这才敢放声地躲在被子里哭。
她清楚地记得原书里柳氏入诏狱后的情形。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又在云家败落后受了打击,根本禁不起锦衣卫的严刑拷打,最后便在狱中含恨而亡。
如今时局虽还没严峻到书里那种地步,但柳氏作为云琛的夫人自然是知道关于他的不少事。此外,她还很怕周徵拿着柳氏的生命安危同云琛做什么交换,一如当初赵昶拿让“她”入宫做交换那样。
她又气又悔,先是气周徵,后来又气赵昶,最后气自己,她悔的是自己之前三番五次地做事不周全,才让人揪了把柄去,以此害了柳氏,害了云家。
说不定过了今夜,一切就结束了。
云昭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织金锦被上。哭得久了,人也累了,她索性翻了个身,像个死人一般绝望地望着窗外的月亮,竟然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月上中天,打更的太监从外面漫长的甬道上路过,手中的梆子敲了三下。
云昭昭终于被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的翻涌之感给饿醒了。
三更天了。
她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了,然后披了衣服,也未点烛,只借着月光从榻上爬了起来。
桌上流霜为她留着的小米粥已经凉透了,云昭昭饿到极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端起碗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了起来。
宫里的夜总是比外头静谧几分,说是皇宫,入了夜却和坟场一般冷寂。
突然间,她听见殿内不远处半开的窗棂发出了吱呀吱呀的轻微的声响。
奇怪,明明没有风的。
然而,还未等她细想,她便听见了一双鞋子落地的声音。
云昭昭端着碗的手瞬间一滞。
!!!
紧接着的下一秒,她对上了黑暗中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