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格外短暂。
及至京中下了初雪的这一日,怀瑜才在太子的软磨硬泡下,好不容易答应了陪他去山上赏雪,只是还带上了郑怀舒。
有郑怀舒在一旁,虽然没有二人平日里独处自在,但也能在太子假装不经意接近,而怀瑜刻意疏远冷场时缓和一二,故而太子虽然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也是很欢迎的。
而且也是因为有郑怀舒在,太子幼年时想要和朋友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的梦想才得以实现,玩上头了,还能顺势将人抱了个满怀也没有被推拒。
只是过后的上元灯节,无论太子如何歪缠,怀瑜都不肯同他一起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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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作为好友,在怀瑜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太子还能被允许亲手给他簪上一朵鬓边花,而他也愿意接受。
他还能笑着注视着他,看他意气风发,光明正大地在他风光的时候为他骄傲、出现在他身侧。
纵然这状元的头衔是景明帝权衡过后的结果。
榜眼文才更高,只可惜姓了崔,迷了心窍、看不清地拥戴四皇子,世家是逼太子上位的磨刀石,不能给头名。
探花纯纯寒门出身,倒也是才高八斗,比榜眼还要更胜一筹,可惜眼界局限了些,还需磨练,若为头名只怕要被世家打压得更狠,而且现下正要抬高世家,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让寒门压他们一头。
故而景明帝思量再三后,点了怀瑜来做这个状元郎,顺便封了早该让他承袭的忠勇侯的爵位。
怀瑜袭了忠勇侯的爵位,虽然如今只是个小小翰林,却还是能感觉到景明帝若有似无的忌惮。
毕竟他自出生就在边城的军营里长大,他父亲虽然已经战死,但戍守北边边关的大军还是认他这个元帅继承人的。
故而,自他袭爵后,一直就不曾出过京城大门,每日除了在家里,就是在翰林院,上值期间任劳任怨,一副呕心沥血、誓要为国尽忠的样子。
而太子呢,至少身为好友,还能在他在翰林院案牍劳形时,给他送汤送饭,顺便留下和他一起吃。
只是相思不露,却已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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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日,北方大雪成灾,太子奉命前往赈灾。
赈灾过程倒是很是顺利,只是在回京的路上队伍里有人得了时疫,还传染给了不少人,太子也不幸染上了时疫。
所幸,染上时疫的只有太子一行人,其他地方并未爆发时疫,太子做主带着同行的一干人等自封于祁州城外的知府的一处庄子上,将原来庄子上的人遣离。
每日的供给和所需的药材,皆由知府安排人送到庄子外,再由里面的人接进去。
消息传到京中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时间人人自危。
景明帝得知太子染病后,几欲晕厥,不顾群臣反对,执意要前往祁州亲自照料太子,只是被满朝的文武大臣劝阻,太子也呈上了一份奏折希望景明帝顾念自身。
总之,景明帝是被劝下了,但也是整日里面沉如水、杀气腾腾,似乎是疑心太子染上时疫是被人所害,一连关押了好几个出身世家的朝中重臣,搞得人心惶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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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里,早在消息还没传进京城就已经闹了一场了。
夜里,怀瑜在翰林院累了一天困的不行,已经宽了衣裳,正准备洗漱睡觉时,方宁突然急慌慌地从外面跑进来递上了一封信,在怀瑜耳边悄声说道。
“郎君,是殿下的信,娘子刚刚也派了盈袖过来传话,说祁州那边来信,殿下染了时疫,情况很严重。”
怀瑜闻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随之而来的就是丝丝缕缕的恐慌将其整个包裹得密不透风。
接过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怀瑜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评价。
“骗子,说谎也不打草稿。”
可不是没打草稿嘛,这一手飘着的字,连平日里的力道半分都不到,还敢嬉皮笑脸地在信里说自己没事。
怀瑜一个没控制住,手上用力就把信纸给捏皱了,细细将纸张抚平收好。
一面穿衣服,一面吩咐方宁:“你去请阿舒一起去阿娘那里,等会帮帮腔,好让阿娘别太担心,还有,请于大夫也来一趟,我担心阿娘的身体会受不了。”
“还有,帮我收拾一下行装,去请于大夫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他,请他同我一起去一趟祁州。”
方宁心中震惊,郎君竟要离开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