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抚是内院伺候的丫鬟,自然大致知晓这些物件的价格。
单打碎的这件花瓶,大概也要值个百十两银子。
以她的月钱,根本赔偿不起。
“奴婢……奴婢……”碧抚嚅动了一下唇,心中的不安放大到极致,颤着声说不出完整的话。
“八十两。”卫珑音说,“按照府中规矩,损坏财物低于五十两,可原价赔偿以示惩戒。如果超过五十两,便要打卖出府。”
霍家对下人的规矩定的严,但实际都是酌情处理,以情理为先。
卫珑音搬出府规,便是要从严。
碧抚脸色一白,双膝瘫软在地。
景公子承诺回京便要纳她为妾,如果被发卖,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碧抚真的害怕了,哭着道:“小姐,奴婢求你,求你不要发卖奴婢,奴婢愿意赔偿,愿意以两倍的价格赔偿。奴婢有银子,奴婢这就回屋去拿。”
卫珑音没有制止,默认碧抚去拿银子。
须臾,碧抚拿着一支样式好看的翡翠发簪递给卫珑音。
“小姐,这支簪子够吗?”碧抚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景公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是景公子外出经商带回来送给她的,也是她最贵重是最值钱的东西。
翡翠发簪是个好物件,齐家为了策反她身边的丫鬟真是下了血本。
只可惜,她的丫鬟还被蒙在鼓里。
卫珑音没有伸手去接,看了一眼发簪,又移到碧抚脸上。看着碧抚那张哭花的柔美小脸,越发衬得她像是刻薄的恶毒主子。
“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下不为例!”卫珑音动了动唇,轻飘飘将此事揭了过去。
碧抚保住了定情信物,然心里却欢喜不起来。
小姐是发现了什么吗,小姐对她越发疏远,已许久未曾让她近身伺候,曾经巴结她的婆子丫鬟纷纷转而巴结喜珠那丫头。
可是,再受宠的丫鬟也只是丫鬟。
碧抚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怀中的发簪,眉梢染上羞怯和憧憬。
她的景公子就要回来了。
她将不再为奴为婢。
……
屋内,卫珑音坐在花窗边,心绪并不怎么宁静,便写字静心。
喜珠侍立在旁,一边伺候笔墨,一边道:“小姐,你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你真的要发卖碧抚姐姐呢?”
“碧抚姐姐?”卫珑音笔下一顿,“你的碧抚姐姐,比我还好?”
“当然没有小姐好了,这个世上小姐待奴婢最好,奴婢是个孤儿,以前吃不饱饭,是小姐将奴婢带回府,给奴婢衣食温饱,奴婢一直记在心里。”
喜珠年岁稍小,虽不及碧抚做事稳重,但也是个聪明的丫头,早就觉察出碧抚在小姐心里失了宠,只是不知其原因。
反正,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定是碧抚做了让小姐不高兴的事。
卫珑音抬眸,含笑道:“你现在可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不能没有威信。”
喜珠吐了吐舌头:“以后,奴婢就人后唤碧抚姐姐,人前唤她碧抚。”
卫珑音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以后了。
两日后。
卫珑音让青玄在仙鹤酒楼定了位置,带上喜珠和碧抚一同前往。
仙鹤酒楼,如其名,以观鹤品宴闻名邺京。
里面豢养的丹顶鹤毛色雪白,长颈优雅,极为漂亮,更绝的是它们还能闻琴而舞,其内精致的美味佳肴亦是不遑多让。
这里向来食客如云,广受文人墨客和达官显贵的喜爱,不论楼上雅间和楼下大堂皆是例无虚席,但如今却是食客稀少。
一场血腥庆功宴,使得大半邺京权贵家中不是死了人,就是有受伤的人,一应的宴请走动几乎都暂停,连酒家生意都受到了这场血宴的波及。
楼下大堂里冷冷清清,观鹤台上的丹顶鹤无聊地用嘴梳理着羽毛,时不时仰颈望一望。
卫珑音坐在雅间靠窗处,慢悠悠地吃饭,偶尔瞥一眼恹恹的鹤。
琴音响起,丹顶鹤也不像平日那般卖力,敷衍性地伸伸翅膀腿儿。
仙鹤楼的佳肴味道极好,丹顶鹤舞的意兴阑珊,并没影响她的食欲。
隔壁雅间的客人却不乐意了。
有人大声嚷嚷道:“真是扫兴,这鹤是生病了,还是没吃饱?”
“就是,一点看头都没有。齐公子,今儿可是你做东,这顿饭没吃尽兴,下回可得再请一回。”
齐敬被扫了面子,当即就把掌柜的叫了过来,不高兴道:“掌柜的,这些鹤怎么回事?还不快去换两只,表演一个鸳鸯戏颈的舞。”
掌柜的赔着笑脸,解释道:“齐公子,另外两只鹤生病了,这两只身体没毛病,可能是这段时间,店里冷清人少的缘故,这些鹤都是爱热闹的主儿,客人越多舞的越上劲儿。”
碧抚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