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父把船撑卡死在河底,额头青筋暴起,这才艰难停船,张勇从船舱里出来,惊呼一声,只见近有五尺长的大鲢鱼被拽出水面,在甲板上猛烈的扑腾着,鱼鳃里吐出绵密的泡沫。
围观的小舟都不禁喝彩,钓到大鱼的喜悦是难以言喻的,哪怕只是旁观也有一种别样的参与感。
“嚯!”船夫按住鲢鱼,抹掉脸上的河水,乐道:“这鱼够大,晌午就吃鱼头罢。”
“好唉!”张勇欢呼一声,咽了口口水,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次肉了。
张骞与袁昆架锅,船夫杀鱼剔鳞,堂邑父松杆行船,袁昆往石盘里塞满火绒草,回头看那些忙碌的小舟,随口问道:“那儿怎么这么吵?”
船夫把内脏扔到河里,把鱼头洗干净,答道:“昨天有艘货船翻了,那上面俱是为贵人寿辰准备的贺礼,里头有块雷击木稀罕无比,昨晚漕运所就开始捞了。”
“一块破木头……”海草妖嘲道:“也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船夫愣了一下,似乎在找说话的人是谁,张骞朝袁昆使了个眼色,又向张勇道:“不可乱说。”
“送礼可大有学问。”张骞如是说:“别小看破木头,送对了人那便是价比千金。”
海草妖差点露馅,如今靠近长安,之前在草原上也就罢了,难保这汉朝都城没有高人,要是察觉到他两个的跟脚,反倒被收去可就悲剧了,因此再也不敢说话。
张勇帮着遮掩道:“知道了……什么时候能吃鱼,我好饿哦。”
船夫夹一鱼肉嚼了俩口便道:“少了点大料,也罢,火候已经足够,叫上令夫人,我们开饭了。”
丽奴带着几只碗筷出来,袁昆问道:“嫂子会说官话不?”
张骞答道:“她能听懂,但不大会说。”
袁昆若有所思地点头,将头凑到张骞耳边,悄声道:“嫂子是匈奴人,且与堂邑父不同,是军臣单于配给你的续弦,恐怕在陛下面前还有好一番折腾。”
张骞叹气,郁闷道:“不提了,吃鱼罢,这汤白嫩嫩的,草原上可没有新鲜鲢鱼吃。”
船夫如此自信,自然是有一些厨艺在身上的,汤里煮了写干蘑菇和韭葱,配上鱼头胶质弹软的口感,简直让人吃的直抬不起头。
海草妖看众人狼吞虎咽,急得直叫唤,袁昆嗦完一片鱼骨头,惬意道:“等会我碗里给你留些,这还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等我弄点花椒来给你做藤椒沸鱼片吃。”
“乖乖。”花椒的鼎鼎大名海草妖还是知道一点的,“人间天子用来修房子的珍稀你要拿来做饭么……那我不得不吃了!”
“啊……”船夫拍拍肚皮,瘫在船板上,懒懒道:“爽死了,好久没吃的这么尽兴了。”
张骞接过堂邑父递过来的一把芦花细杆子,一边剔牙一边问:“不是说渭水不让私自捞鱼么,怎么现在没人管了?”
“跟那些马场一样,没那么多兵力看管,索性全部放开了。”船夫一指对岸的渡口,“要我说早该这么做了,我们这些行船的能吃多少鱼,官府的大船一捞就是上百斤,连巴掌大的片片鱼儿都不放过。”
张勇小声道:“爹,怎么感觉长安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张骞皱眉,答道:“早些年不是这般光景,若是当初我出使大月成功……罢了,镌儿,你记住,打仗没有不耗财力民力的,西域多一个友邦,百姓便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张勇似懂非懂,见张骞有点生气,便问:“是不是老单于把父亲绑在龙城,让娘嫁给你又生了我,耽误爹的大事了?”
张骞摇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张勇,袁昆看小孩有点惊惶,便盈盈笑道:“镌儿,你这样想,是拿刀戳你爹的心窝子呢,哪有爹娘嫌弃自己孩子的呢?”
堂邑父被船夫换下来,在船舷边坐下,端着碗收拾残局,沉声说:“这些年里,主君最亏欠的是死去的弟兄们,其次便是你,好在已经平安回来了,主君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张骞寻思半晌,却打住了话头,朝袁昆问道:“你一定知道镌儿不是人族,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