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国丈丝毫未察觉,只觉得奇怪,牢房内为何突然变冷了。
冷得他剁了跺脚,搓手哈气。
还待与溜儿继续分辨。
一张七窍流血的鬼脸噌一下怼到他脸上。
葛国丈先是一怔,沉默片刻。
“鬼啊!”
一声杀猪叫刺破寂静。
葛国丈一蹦三尺,跟条蛇一样绕在木栅栏上瑟瑟发抖。闭着眼,嘴中念念有词:
“三清在上,无量天尊,恶鬼散散散……”
那模样好生滑稽,溜儿都给看乐了。
她清了清嗓子,贴着栅栏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葛老爷这般,想来是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了。”
葛国丈磕磕绊绊:“小神仙救我!”
溜儿摇头,“不救。”
“……”
“救一救嘛,老夫值得救。”
溜儿扫了扫脚底的干草,靠着栏杆坐了下去,“救了你,然后让你继续牵连我嘛。”
葛国丈从栅栏缝伸出一只手,“老夫有钱,只要小神仙驱鬼,五个数归你。”
五个数是几个数?
溜儿有些算不明白。
葛国丈看出了溜儿的懵懂,忙解释道:“五百金。”
好家伙,这么富有。
溜儿眼睛瞬间亮了。
她觉得可以与那饿死鬼商量商量。
三七分账,它三她七。
绝对公平公证,且她愿将它的那三分折成冥币烧给它。
不过,看到饿死鬼忧伤的眸子,她又说不出话了。
唉,叹息一声,她与葛国丈道:“葛老爷,你真的不曾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葛国丈懵逼极了,他虔诚道:“还请小神仙直言。”
“那我便说了,不知老爷可还记得,年轻时狩猎,在一山村遇到一个山女?”
话音刚落,葛老爷沉默了,好似陷入了回忆。
过了许久,葛国丈出声了,他说记得。
嗯?
这就承认了?
不辩解辩解?
这承认得有些快啊。
她本还想再刺激刺激。
若其不认,让饿死鬼再吓唬两下。
谁想,这家伙直接就认了。
溜儿还未说话,葛国丈又道,声音有些感伤,“可是她的鬼魂来了?”
那倒不是,溜儿看着饿死鬼红了的眼,心想,那山女都死了多少年了,早轮回往生去了。
如今来得是她的亲儿子,也是间接被你害死的人。
葛国丈没得到溜儿的回应,但他似乎也没想着要回应,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说:“若是她来,想来我是不怕的。”
哦豁,若真不怕,怎么您老的腿还缠在牢门上不下来呢?
溜儿问:“为何不怕?”
葛国丈一张老脸略微娇羞,溜儿可以肯定她绝对没有看错。
只听他道:“因她欢喜我,我也欢喜她,所以,哪怕变作鬼,她也不会伤害我的。”
“放你娘的狗屁!”
饿死鬼怒目而视,一瞬间鬼气暴涨,竟连牢房的木头地面都结了白色的霜。
葛国丈被这一变故惊了个彻底,他的手差点被那冷霜粘掉皮。
“谁!是谁在说话!”
溜儿一本正经复述:“没谁,是那鬼在说,它说,你在放屁。”
葛国丈讶然,“真的是幺娘来了?”
他对着黑暗道:“幺娘,是你么?你来寻我了?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嗯,你肯定过得不好,不然都走了这么久了,还不去投胎,是不是钱不够?不会啊,我给你烧了很多纸钱,足够你在下面荣华富贵十辈子了……”
葛国丈深情流露碎碎念。
前面倒也罢了,但后面烧纸钱,越听那饿死鬼的脸越难看。
溜儿很是理解,也难为那鬼了,毕竟谁在那鬼的位置,听到这都得气上一气。
溜儿算是听明白了。
葛国丈当年匆匆而走,将近三年才将葛府权柄拿下。
拿下后第一时间便着人将山女接回。
但天意弄人,接人的说那山村遭了瘟,方圆十里的村子都没了人。
山女自然也在其中。
葛国丈去了两人结情的草庐,睹物思人,哭了好久。
在那庐前为幺女立碑筑坟,以念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