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像往常那种带锋的冷笑,而是真正的,被她这句话轻轻触动后的,一点温柔笑意。
“有你在,再乱的路,我也敢走。”他说。
两人都没有看彼此,只是在黑夜里,肩并着肩靠在破庙外的石阶上,听风、看星、互相取暖。
这乱世太寒,而此刻,他们终于在彼此眼中找到了些许温暖。
南胤,萧翊宸王府。
成婚才第三日,府中仍沉浸在红烛与喜幛之间,连宫中赐下的瑞绸都还未裁开。萧翊宸却一身朝服自宫中归来,步入门廊时额上还挂着微汗,神色却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凝重。
他刚进内院,便听见屋内熟悉的轻笑声。
“你回来了?”叶盼儿虽已换去凤冠霞帔,因仍是新婚,还穿着一身红色的常服,正靠在软榻上翻着一本游记,鬓边是精致的钿花,整个人温软又明亮。
萧翊宸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我才走一会儿,你就开始看闲书了?”
“可不是嘛,谁让你不在。”成婚三日,还未踏出洞房几步呢!叶盼儿睨他一眼,半是嗔意半是笑,“父皇召你进宫,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说得轻巧,眼中却带着笃定。能叫萧翊宸在新婚时火速进宫,又神色沉重地回来,定是大事。
萧翊宸放松了些许,握住她的手坐下:“北沧出事了。”
“北沧?”叶盼儿微微蹙眉。
萧翊宸神色渐渐严肃,轻声道:“听探子回报,北沧皇城沧都近日动乱,太子宇文璟联同长公主宇文姝逼宫失败,据说还有人翻出了十三年前涉及沈家军的一桩案子,目前局势极乱。”
叶盼儿轻吸一口气:“竟是如此大的动静……那如今北沧皇帝如何处置?”
“据说昭武帝虽镇压了宫中之乱,但宇文璟谋逆之事对他打击极大,身体已然垮了下来。”萧翊宸低声道,“如今由三皇子宇文衍暂时代理朝政,但昭武帝始终未下诏立他为储君,北沧朝中人心浮动,乱势恐怕短期难平。”
“宇文衍……”叶盼儿低语,“那宇文璟现在如何?”
“被关押在宫中禁地,暂时未杀。”萧翊宸语气淡然,“或许昭武帝还是想留他一命稳住局面,也可能是留着日后处置。”
叶盼儿略一思索,低声问道:“那南胤呢?父皇召你入宫,难道是想趁机出兵北沧?”
萧翊宸抱着她坐下,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皇确有此意,但如今南胤国内也并不安稳,各地郡守、藩王也都有些动静,我们贸然北上未必是好事。况且……”
“况且我们如今新婚不久,你并不想此时就上战场。”叶盼儿语带笑意地补充。
他顿了顿,又笑了一声:“更何况,我还想和我家王妃,多过几日太平日子。”
萧翊宸失笑,捏了捏她的手:“王妃果然懂我心思。”
叶盼儿轻笑,倚在他肩头,眉眼却不轻松:“不过,若真有机会,你也未必会放过吧?”
萧翊宸眸中掠过一丝锐利:“若北沧真的乱了,边境难免生出空隙,南胤未必需要直接攻入沧都,但夺些城池疆土倒未尝不可。只不过如今两边都乱,谁也不想做那只出头的鸟。”
叶盼儿安静片刻,微微叹息道:“没想到,北沧皇室竟然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之前看上去尚且稳固。”
萧翊宸唇角微微一扬:“帝王家事,从来如此。昭武帝精明一世,竟然被自己最信任的儿子和妹妹坑成这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心难测罢了。”
叶盼儿轻轻点头:“只是这乱世终究可叹,北沧一乱,百姓恐怕又要受苦。”
萧翊宸搂紧了她的肩膀:“南胤不会乱的,我也不会让你受这些苦。”
叶盼儿抬眼望他,轻轻一笑:“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与你同进退。不过我也希望,这乱世能早些结束,不管是北沧还是南胤,都能早日太平。”
萧翊宸静静凝视她片刻,最终笑道:“盼儿,你这心肠倒是越来越柔软了。”
叶盼儿低声道:“不是柔软,而是……身居高位,才越觉得世事艰难,人心难测。”
屋外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满庭灯火柔和如水。二人相视一笑,萧翊宸心中的野心与牵挂,也渐渐归于平静。
这场北沧的风波,终究只在他们心底激起一圈微微涟漪,而后便被新婚燕尔的温柔盖了过去。
距离沧都之事已过去十多天,叶瑾和沈淮序都知道,哪怕反应再慢,宇文衍也应该反应过来了。于是两人愈发小心,一路北行,多选偏僻山道,避开了大城要镇,虽慢了些,但他们只求能安稳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