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翻身下马,叶瑾刚踏进门槛,便被地上碎裂的瓦片绊了一下,身子微晃,沈淮序本能地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叶瑾低头笑了笑:“看来还是有些疲累了。”这两日事情太多了,她几乎都没合过眼。
沈淮序将手收回,声音柔和:“今夜好好休息一下吧。至少眼下,不会有人追来。”
叶瑾应了一声,走进殿内,找了块干净的角落坐下。沈淮序将破碎的木料拾起,垒在堂中,动作利落地燃起一堆篝火。
火光渐渐明亮,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叶瑾抬头望他:“沧都的消息,明日应该就能有传信送来了吧?”
“嗯。”沈淮序神色微微一敛,“不过,无论谁赢了,我们这一去,也算是与沧都彻底决裂了。”
叶瑾轻轻颔首,语气坚定而平静:“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就是早晚之事。”
她顿了顿,又轻声问道:“你现在,心里可有不安?”
沈淮序沉吟片刻,坐到火堆旁的另一端,望着跳跃的火苗,声音缓缓道:“不安倒没有。只是如今这一步走出,便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从决定查出沈家军的真相那一天开始,你便没想过回头吧?”叶瑾的声音极静,如水一般清澈,“更何况,你如今又不再是孤身一人。”
沈淮序怔了一瞬,抬眸望她:“你呢?你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知道。”叶瑾目光落在火堆上,眸色深邃,“我想要一个不必再忍受这样的乱世的地方,哪怕它最初很小,也没关系。”
“你这个愿望,比我所想的大得多了。”沈淮序笑了一声,“我最初,只想为沈家讨个公道,后来才发现,这世道本身才是问题。”
叶瑾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其实你与我也并无不同,我只是看得早了一点而已。”
篝火噼啪作响,沈淮序忽然轻声问:“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有一日,我们想要的,都实现了,你会如何?”
叶瑾轻笑:“或许隐居山林,或许周游天下,又或许……”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找一处安静地方,和喜欢的人过日子。”
沈淮序微微一震,目光定定望着她,半晌方缓缓道:“你心中,可已经有人选了?”
叶瑾抬头,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笑意淡淡却坦然:“若说没有,也未免欺人。”
沈淮序的眼底多了一丝柔软与笑意:“你倒是一点也不瞒着。”
“都到如今了,何必再瞒?”叶瑾眉梢微挑,眼底带着一丝促狭,“你呢,心里可有人?”
“有。”沈淮序声音微哑,却也没有躲闪,“只不过,眼下时局未定,怕是委屈了她。”
叶瑾轻声一笑:“若她真心喜欢你,必定不会觉得委屈。”
两人对视半晌,皆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空气中的凝滞瞬间被这抹轻快化解。
情意在心中明了,竟也再无需多言。
沈淮序站起身,笑道:“夜风冷,今晚你先睡,我替你守夜。”
“好,那下半夜我来守夜。明日还要赶路,你也需要休息。”叶瑾干脆地道。
沈淮序轻声道:“好。”
叶瑾也不多言,从随身行囊中取出披风盖于身上,靠着墙闭目而眠。许是连日奔波劳累,片刻后便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沈淮序静静地望着她安睡的侧脸,火光柔和地映在她眉眼之间,竟让他胸口渐渐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坚定。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未来、他的目标、他的愿望,皆已与这个女子紧紧相连。
火光燃烧得愈加温暖,夜风已轻,他默默拾起木柴添入火中,神色沉静,眼底的温柔却再难掩盖。
这一夜山林静谧,唯有火光轻轻跳跃,温暖而长久,仿佛暗示着他们即将开始的新的人生旅程。
次日一早,山林中阳光穿透雾霭洒落在地,叶瑾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沈淮序坐在庙外阶前的背影,披风微动,仿佛静止的山石。
他在等传信人归来。
“昨夜怎么没有唤我?我睡得太沉了。”她抱着披风有些懊恼地走出。
沈淮序回头,眉目温和:“我有休息一会儿,放心,不会累到自己。”他没说自己看她睡着的样子,眼底的青黑,他根本舍不得唤醒她。
沈淮序递来一包蒸饼和水囊:“还热的,是找一个路过的猎户送来的。他说前两天就听见沧都乱了,今天一早又有许多人从南街逃出,说满城贴了文告,太子和长公主的罪证传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