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年前里长提出活人祭神开始,细数他的罪行,既中饱私囊昧下村民税收,又以神女之名满足私欲。
而且从蔡达在账本上发现的问题来看,里长上勾结府衙,下欺瞒百姓,桩桩件件皆有迹可循,从利字出发,加之之前做过的铺垫,村民更能明白其中要害。
解释清楚里长贪污之后,大多百姓便站在里长的对立面,此时再揭穿他假借神女之名试图控制百姓,村民激愤之下便会自主将矛头对准里长。
“如此一来,既与百姓站在同一阵营,又能揭露里长恶行。”梁蔚然与众人解释,眉眼间是对郑敏毫不掩饰的赞赏,“还轻松绕开神女的问题,不必与百姓在此事上起冲突。”
“那曲村对神女的极度迷信怎么办?”
这一点郑敏自然没有忘记,曲村对神女的迷信并非近日兴起,自然不能凭借里长所做之事或是他们三言两语便动摇曲村百姓的信仰。
消解神女对百姓的影响并非一日之功,而且关键在于曲村百姓自身。
“其实受灾之后,百姓能积极应对防治才是关键,可他们只将此看作是神女的恩赐,而忽略自身努力。”郑敏长叹一口气,“曲村百姓若能认识到此事,便可知晓神女不过虚妄,百姓团结一心才是关键。”
“百姓中不缺看得明白之人,经此一事,想必会有更多人醒悟。”
郑敏看向梁蔚然,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我们不能去赌这微乎其微。”
他们来此虽然只为探案,但案情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若是神女一事没有妥善解决,十年、二十年之后,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里长。
真相要揭露,百姓的生活亦要顾及。
“要在曲村种下种子。”郑敏想到杜若姐妹二人,她们正合适。
“什么?”蔡达看看郑敏,又瞧了瞧一脸笑意的梁蔚然,摸不着头脑,“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郑敏看了眼天色,从屋中取来纸笔,道:“现在。”
郑敏、梁蔚然和另外两个会写字的衙役,商议好措辞后各自寻了处桌子。蔡达亦没有闲着,与曲夫人确定好受害者身份后,前去通知她们的家人。
“等等。”郑敏刚要落笔,突然想到曲村识字之人算不上多,效果便会大打折扣,她的笔尖悬停在纸上,将要落下墨点之际,她想到之前在府衙画过的小人像。
“在背面作画?”
“称不上作画。”郑敏拿来她方才所书,将纸页翻转,背后画着几个小人,寥寥几笔却生动传神,让人一眼便看明白其中之意。
梁蔚然恍然大悟,知道郑敏此举是为了让百姓尽可能多得聚集到祭神台处,立刻仿照郑敏的样子,在纸张背后添上几笔。
很快,二人便合力将纸张背后画上小人,在百姓三三两两回去用饭之际,差人撒在曲村四处。
蔡达那边也很顺利,下午三点,祭神台便围满百姓,等着讨要一个说法。
蔡达在郑敏的授意之下,将真相一一揭露,台下百姓也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慢慢转变成义愤填膺。
郑敏站在人群之外,听到风中传来几句对于里长的怒骂,才算放下心来,只是里长之事顺利解决,又迎来新的麻烦。
“里长死有余辜,可是没了他,我们怎么聆听神女示下?”
蔡达愣在台上,无措地看向郑敏,郑敏也意识到事情不如她预想那般简单。
在百姓七嘴八舌的争论中,郑敏拼凑出,里长竟然谎称只有他才能与神女对话,传达神谕。
她与梁蔚然对视一眼,看向激动的人群,若是此时说神女不过里长的谎言,百姓受到刺激与他们初衷相悖,可是若安抚百姓神女有灵,岂不是让他们更加相信神女存在,使得后续计划推进困难。
正当郑敏左右为难之际,她突然看到人群中冲出一道身影,手脚并用爬上祭神台。
是曲月。
她穿过质疑的目光对郑敏露出笑容,让郑敏停下想要前去阻拦的脚步,并且伸手拦下将要上台的梁蔚然。
“郑娘子?”
“郑娘子!”
梁蔚然与郑敏仍在僵持着,却听到杜若焦急的声音。
“郑娘子,梁捕头。”杜若跑到二人眼前,指了指台上的曲月,“阿月,阿月她有些话要说!”
“她先前听到你们谈话,知道分寸,而且、而且她更了解村子情况。”
郑敏看着台上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曲月,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曲月正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在一片嘈杂声中,坚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