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月在父亲死后,不曾挪动这些农具的位置,许是觉得如果将它们放在原地,曲父便好似不曾离开,永远陪在她身边一样。
他们父女情深在这件小事上展露无遗,杜若的不满,便不是对着曲父,而是害死曲父的罪魁祸首。
“是。”杜若诧异地瞧了郑敏一眼,不过几句话间,对方便将曲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曲伯父在听到此事,便联合村中几位不同意的叔伯婶娘去找里长说理,谁知里长完全不顾及往日情分,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他虽然嘴上说着选人献祭都是神女的意愿,可是我观察过,那些被以献祭之名杀害的女子,全都是阴月阴日出生的,谁知道是不是里长从哪找来什么歪理邪说,白白让她们送命。”
郑敏叹息一声,见杜若完全不信神女庇佑那套说辞,正犹豫着要不要同她说起里长私藏的秘密时,又听杜若说起那晚之事。
那晚曲月愤怒之下,跑去里长家,杜若不放心,紧随着她前去,只是在大门处叫嚷许久也不曾有人给她开门。
杜若知道里长并非善类,情急之下从后墙翻进去,等找到曲月,却发现里长欲要加害于她。
里长掐住曲月的脖子,她的叫声逐渐无力,杜若上前想要将里长拉开,却被对方推倒在地。
她爬起身,发现神龛之上供奉的匕首……
“我将匕首刺入里长后心,他、他挣扎几下,便没了呼吸。”杜若深吸一口气,说出真相之时声音仍在颤抖,“这一切,都与阿月无关。”
她选择说出实情,是怕郑敏误以为曲月是杀害里长之人。
“杜姐姐。”一旁站着的曲月早已泣不成声,上前拉住杜若双手,“是我,是我动的手,与杜姐姐无关!”
曲月不顾杜若阻拦,站在几人面前大声说道。
“若要抓,就将我抓走。”
“先别忙着争。”蔡达瞧了眼梁蔚然的神色,故意大声问道,“梁捕头,她们这种情况,是无罪还是有罪啊?”
“若所言属实,里长欲杀人在先,你二人为求自保无奈动手,可视为无罪。”梁蔚然从姐妹二人恳求的眼神中移开目光,看向郑敏,“郑娘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二人所言并非无法证实。”郑敏顿了顿,看向杜若,“曲夫人或许知晓。”
曲夫人在里长死后,飞快将现场清扫干净,又安排人守在棺木面前拒不验尸,是否因许多人死在眼前而心中难安,想要以里长之死了结此事?
然而杜若神情冷静,面色毫无变化,从她这里恐怕问不出什么。
三人只得带着姐妹二人又返回里长家,当面找曲夫人求证。
也正如郑敏猜想一般,曲夫人见到曲月和杜若二人后,面色极为不自然,在郑敏的再三询问下,说出当晚之事。
当天下午,曲夫人和里长一同去密室祭拜过曲小郎后,她瞧见角落里堆放的白骨心中生畏,里长却还在计划着今年的人选,她惊惧之下与里长争吵起来,二人争吵过程中她被里长推搡倒地,气怒之下她抬手给了里长一耳光,两人不欢而散。
曲夫人独自回房,不知里长行踪,只是晚间她将要歇下之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呼救声。
一时间许多张鲜活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最终呼喊着救命。
就如同隔壁传来的微弱声音一般,在她耳边响起,生生不绝。
终于她起身,去往隔壁,却发现正要推门而入的蔡达,那一刻心虚将她笼罩,致使她拎起门边的扫帚打向蔡达,阴差阳错之下,竟将他打晕在地。
等进了屋,看到里长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曲夫人反而平静下来,压下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尖叫,看着屋中惊慌失措的两人。
里长被杀,她心中没有多少难过,更多的是释然解脱,就好似身上的罪孽随着里长的逝去烟消云散。
只是心中那点同情和愧疚,让她夺过杜若手中的匕首,塞到蔡达手里,反正他是捕快,最终会被保下。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
曲夫人的这番剖白让郑敏将这几日的不合理之处串联起来,不许验尸,将蔡达锁在柴房,都是为了掩盖背后的真相。
“捕爷,若要抓,将我抓了去。”曲夫人说完之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委顿下来,话中了无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