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心情沉重,被长公主和上官桀这么一折腾,他也回想起了当年的巫蛊之祸,只庆幸刘病已还好好的在他身边。
他不愿告知张妙实情,只严厉道:“随我进屋来,这几日别出门!”
张妙满腔热情被张贺这一句话无情浇灭,撅着小嘴不愿动,张贺索性拽过她的手,直接把她往家里拽,刚使上力又开始喘,张妙怕他气晕过去,知道拗不过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跟他走,朝平君做了一个哭脸就回了家。
平君则跑上前来到病已身边,她盯着病已的脸看了看,道:“昨日还是没有休息好?看你脸色都青了。”
“陛下的召令已经下了。”病已垂着眼眸,直言道:“鄂邑公主已经自杀伏法。”
平君捂住嘴没让自己发出声响,她本以为这些事应当将前因后果调查清楚,走过朝廷大事的流程,才好盖棺定论的。
“那其他人呢?”
“上官桀、桑弘羊以谋反罪论处,灭全族。大将军授命,派兵前去捉拿燕王刘旦到案。”
“谋反,灭全族?”平君花容失色。
她有过预期,但怎么也没想到上官家的罪名竟是谋反,可这两位是先帝的顾命大臣,朝中的栋梁啊,还有萦阳,上官萦阳怎么办?
萦阳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傻傻地哭。
平君紧抓着病已的手臂,问:“真是如此吗?灭全族?”
病已点头:“此案牵扯甚广,许叔也已带人去了上官桀家中搜寻罪证。”
平君的情绪经历大起大落,甚至有些头晕,她栽倒在病已肩旁,啜泣着问:“皇后娘娘,也要死么?”
“陛下说皇后娘娘年幼,未参与谋反,又是大将军的外孙女,所以免了一死,还可以继续为后。”
平君抹了抹眼泪,她哀叹,继续做皇后对上官萦阳而言,哪还有半点意义?
……
上官萦阳跪在宣室殿门前磕头,将汉白玉的地砖染上了血迹。
刘弗陵不见她,她就磕到他见为止。
她回想起平君的话,知道在皇帝有意躲着她的时候,她应该主动去见他。
可是额头上的鲜血流落她的脸颊,混杂着她的眼泪,滴落在她的锦绣华服之上,她哭得声嘶力竭,为着心里的、身体的疼痛,哭得撕心裂肺,刘弗陵还是不见她。
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昨日都还是好好的,他们言笑盈盈,刘弗陵还背着她在沧池边玩乐。转眼到今日,他的丈夫就已经成为灭她全家的仇人?
天还未光,阿巧便被羽林军带走,接着灭上官全族的讯息传来,上官萦阳宁可认为自己还在睡梦之中,宁可现在周身痛彻心扉的痛能让她从这场梦魇之中醒来。
她的头发乱如蓬草,她一步一跪地靠近宣室殿,终于,她见到了她的外祖父,霍光。
“皇后娘娘……这是何苦?”霍光不忍,不愿自己的外孙女变成如今这个落魄样子:“上官桀谋反,是乱臣贼子,你何必为他们惋惜?”
萦阳用楚楚可怜的目光望着这位儒雅的将军,她哀求道:“大将军,能否向陛下求个情?”
霍光皱眉摇摇头,冲过去将她扶起来:“我就不同意你进宫……萦阳,回椒房殿去,大父去请医者来。”
上官萦阳噙着泪:“我想见陛下。”
“听话,回椒房殿去。”霍光隐忍着怒意,语气不容置喙。
上官萦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得椒房殿,她醒来时,身边不是阿巧,而是一个陌生的侍女,侍女自称阿桃,是新来伺候她的贴身婢女。
上官萦阳似乎从梦里醒了,又似乎没有。
她挣开阿桃,继续向着宣室殿奔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骨头都好像散架了,她仍然能跑出这么快的步子,她头痛欲裂,但目之所见却有从未有过的清晰。
宫人告诉她,陛下已经移步温室殿了,她就又跑过去,她堂堂一个皇后如同一个疯子,披头散发的,素白的衣服穿在身上,仿佛是一个白日里的鬼魂。
这鬼魂跪在温室殿外哭泣,秦内侍过来请安,请她回椒房殿去。
她呆滞地跪在原地,好像很多愿望已经里她很远了,那些遥远的可望不可及的愿望,那时候她对刘弗陵说,他们的感情会比阿翁阿母要好,到头来,他们之间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人。
“求陛下也赐我一死。”她幽幽道。
“皇后娘娘,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您未参与谋反,陛下是想保护您。”
上官萦阳双眼无神,她不是不懂事,谋反就是要诛全族,既然都要诛,何必放过她?
“求陛下赐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