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
几个深呼吸后,月见山未来终于恢复了内心的平静。
她对着镜子把头饰和耳坠都摘了下来,又从浴室的搁架上拿起一条毛巾擦头发。
月见山未来才换上浴袍出来,房间门就被打开了。
赤井秀一刚好提着几个塑料袋走进来,月见山未来猝不及防跟他打了个照面,顿觉有些尴尬。
对于没带伞的人而言,死亡和大雨都是同等的公平。
和她一样,面前的长发男人也被暴雨淋湿,他上半身的白色的短T已经彻底湿透,将他的人鱼线和腹肌都展露无疑。
她下意识往对方胸口看去,然后就火烧眉毛似的移开了视线。
干!
看看看,就知道看!
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骨气在哪里?志气在哪里?联系方式在……
咳咳,别说,她还真有。
赤井秀一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眼见着她慌张地移开目光,脸颊上浮起红晕,眸中不由得带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对着她微微点头:"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回来,顺便还看到了卖衣服的地方,给你随便买了两件,先将就穿。"
月见山未来接过袋子,果然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有些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
"让你破费了。"
月见山未来换下淋湿的衣服后确实好受了许多,也就顺势承了他的情。
事实上,在月见山未来坦诚地面对了自己内心的脆弱后,她就变得很轻,甚至能够毫无芥蒂地跟对方开玩笑了。
——就像是灵魂上沉重的包袱全部被抛开,像是深埋的种子终于破开了坚冰般的土层,像是站在瀑布底下被冲洗干净全部污秽。
很轻。踩在轻飘飘的云层上的,奇异的冷静。
此刻,月见山未来就有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
然而,在得到了她真诚的感谢后,长发男人却只是盯着她的脸,一语不发。
他神色幽深,让月见山未来不由得浑身发毛:"干嘛?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你这样客气让我很不习惯。"
赤井秀一慢慢地说。
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这种客气疏离的语气和表情。
就好像此刻她并不存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壳。
"难道你想要我凶你啊?你是受虐狂吗?"闻言月见山未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属m的吧,对他态度好还挑上了。
赤井秀一却对她的话避而不谈,他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差不多了,你先去洗澡吧。"
"……哦。"
赤井秀一临时找的这家旅店设施齐全,浴室也不算小,设备不是特别老旧,花洒也没有堵。她调了调水温,等到觉得差不多才把脑袋伸了过去。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哗啦啦地往下流,逐渐将她黏湿的身体冲刷干净。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像接雨水一样接起花洒里细细流出的水流。
浴室的灯昏黄而刺眼,落在她手心里,像是捧着满满一手的钻石。月见山未来看着透明的,不断摇晃的水洼,不由得联想起了金鱼悠扬晃动的美丽尾巴。
……啊。
金鱼。
等等!
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是不是把和服扔在金鱼上了?
她开始努力回忆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把衣服扔在了金鱼袋上……
月见山未来:“……”
啊哦。
和服那么重又吸了水,会不会把塑料袋压扁?会不会让塑料袋的水流出来导致金鱼缺水而死?
这样不妙的猜想让月见山未来赶紧对着浴室外喊了一声:"诸星大!诸星大!你去看看金鱼!在我衣服下面!有金鱼!"
浴室对着床的那一侧是一面磨砂的玻璃,她能看到男人模糊的身形映在玻璃上一动不动。
……难道是没听到?
月见山未来立刻调小了花洒的水流,扯出搁板上的浴巾把自己裹好。
她打开了一点浴室的门缝,外面有些冷的风立刻传了进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诸星——"
她的喊声戛然而止。
透过门缝,月见山未来看到了一双修长的腿。
她有点迟钝地抬起头,从裤腿上一点点上移,略过腰腹,不断往上,最终与那双冰绿色的眼睛撞个正着。
"找我什么事?"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清晰地从头顶传来。
月见山未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磨砂玻璃上的阴影并没有变化。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还坐在床上的吗?"
怎么突然瞬移到这里来了啊?!
"啊,你说那个啊。"赤井秀一挑眉,他看了一眼那玻璃上的影子,"应该是被子吧。"
"哈?"月见山未来难以置信道。
什么离谱的理由?被子?
长发男人伸出手微微撑开了门缝,月见山未来下意识把门卡住,声音有点变形:“你你你你动手干嘛?好好说话!”
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对方发现,赤井秀一便没有再继续试图打开门,但他仍然牢牢地抓着门板,并不让少女把浴室门彻底关上。
“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说讨厌的是自己?”
赤井秀一慢慢地说。
在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时,赤井秀一有一瞬间清晰地看到了少女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烟火在她身后的夜色中不断地绽放,她的脸忽明忽暗,染上了不同的色彩,而她却恍然未觉。
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她。
不同于冷漠时候的她,不同于茫然时候的她,不同于愤怒时候的她,不同于懵懂时候的她……
和任何时候都不同。
是伪装吗?
还是说……这才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实?
面对FBI锲而不舍的追问,月见山未来已经早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