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神思恍惚,不知身处何处。日光斜穿过花影窗棂,于地面绽开一片融融春意。
齐云霄猛地坐起身来,入目是间雅致内室,房间萦着淡淡甜香,好似女子闺房。他再低头,惊觉身上原先的脏污衣物被人换过了。
他顿时警惕起来,一把掀了薄毯,在床头摸到先前的破布片,心方稍安。打开瞧了瞧,还好,残刃尚在。
将霞云剑残刃重新裹好捏在手中,齐云霄微松口气,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自己身处何地?昏过去前的“散修”又是何人?
罢了,他身上空无一物,也没什么可被算计的。至少现下离开了青霞宗,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齐云霄轻手轻脚下床,悄悄拉开木门,刹那间,外面一片粉团锦簇好险没晃花了他的眼——
入目夭桃灼灼,如云海倒悬,粉白花瓣缀于草坪间,好似织就一席绯色地毯。屋前不远处生着一株合抱粗的大蟠桃树,古虬擎华盖,缠枝舞赤绸,光华熠熠,美不胜收。便连头顶碧空也沾染了一层胭脂霞光。
如此胜景,齐云霄却无暇欣赏。抬手,一朵五瓣桃花不偏不倚被风吹落掌心里,他心头轰然一震,眉毛也皱了起来。
听闻邪道之中有一门派,得上古合欢宗传承,以情成道、修欲为法,里面的邪修荒淫纵欲,常常掳走良家男女、引诱正道修士。这个门派,名唤“风月道”。
其门派标志正是五瓣桃花。
“他醒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刹那间一呼出百呼应,眼前骤然冒出数十个乃至更多的粉白色身影朝他奔来,有男有女,有人有妖,只消轻扫一眼就能看到,有人衣衫襟口一直开到腰腹,有人浑身上下只裹了一层薄纱……
齐云霄脸色乍变,后退关门抵门一气呵成,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一群半裸男女朝他疯跑过来,比他第一次学御剑还刺激。
真是有、伤、风、化!
努力摒开脑海中残留的白花花肉/体,回忆起那些人衣服上绣着满满的五瓣桃花。齐云霄确定了,这儿真是风月道。
很坏,非常坏。
但外面的声音自他进屋便消停了。齐云霄觉得奇怪,搬来桌椅抵住门,悄悄支开窗棂,朝外看去——
目光对上一双双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眼睛。
四五个人蹲在窗户底下,不知道干嘛的。
齐云霄被这些行为诡异的邪修吓了一大跳,蹦起来一把合上窗。不死心掀开另一扇。
底下又蹲了三个。
“操。”他没忍住低骂一声,退了几步,后背蓦然撞上一个温热的躯体。
齐云霄不敢置信自己的感知在修为被废后竟退化至此等地步,连房间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但如今他的双手脉门皆被另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扣住,浑身动弹不得,是不争事实。
“他们可能好奇,我和你共处一室会发生点什么呢?”
仰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狭长狐狸眼,眼尾上翘,笑意盈盈,攒动的红眸仿佛天外的霞云、熔炼的流金,夺人心魄。
齐云霄惊出一身冷汗:“风无痕?!你究竟是什么人!绑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目的!”
白发红眸的漂亮男人奇道:“我绑你了吗?”
说着,齐云霄的手被捏了一下。他低头,二人双手交握在一起,温热从背后靠着的另一人身上传来,房间里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好几度。
剑修的脸瞬间红温。
风无痕掰着那人手指头细数:“我还好心给你吃馒头、换衣服,你怎么这么不领情?”
吃馒头?就是那个药倒了他的馒头?
换衣服?趁他昏迷给他换贴身衣物?
齐云霄面皮抽动,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呼出一口气:“风月道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说话途中尝试挣脱禁锢,奈何握住他脉门的那双玉掌简直比铁钳还紧,挣了半天纹丝不动。
风无痕笑得开怀:“莫生气嘛,道友。我见你根骨清奇,身怀纯阳之体,却内腑受损,身上半分修为也无。我担心你被奸人害了无处可去,才好心带你回来治伤的。难道在你眼里,邪道就一无是处?邪修就全是无恶不作万恶不赦之人?古有合欢宗抵御天魔,今有风月道治病救人。再说了,我只是宗门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弟子,我又能害你什么呢?”
一张巧嘴,天花乱坠。
剑修狐疑不已,内心却有些赧然。品德高尚之人往往会陷入谎言编织的自证中去。师父沈听澜曾告诫过他,道分阴阳,人有双面,然,世间万物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存在。也许风无痕真的是一片好心想救他呢?
房间门忽地从外推开:“春君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只等……哎,你,你醒了?”
冲进来的金发少年惊觉状况不对,慌慌张张捂住嘴,耳缘金雀翎羽委屈瑟缩,扭头瞥向门外,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后,又可怜兮兮地望回风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