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之上,玄鸟盘旋于天,其声如哀而泣、如怨而斥,激得众天神纷纷而聚。
“玄鸟出则天下乱!这是不祥之兆呐!”
“神君莫不是忘了,青恒帝君神归混沌了呀!此乃玄鸟鸣丧!”
“可神鸟族不是早已与天界划清界限、各自为政了么?怎么这时……”
“没那么简单,神鸟一族如今的族长可是玄女君,正是青恒帝君的发妻!”
“……”
一众天神议论纷纷,直至玄鸟群拥着一位神秘女子来到天宫之间,议论声才戛然而止。
女子一身玄衣,面带乌纱,眼色冷淡,只往众神间瞥了一眼,众神便不敢吱声。
她道:“本使听闻,青恒帝君神殒,可确有此事?”
众神支吾半天,才稀稀松松地吐出几个“是”字,而后等着玄女君的反应。
然而玄女却默然无声,丢下一群被玄鸟叫得头疼的天神,正要往浮乐宫而去。
就在这时,天神中缓缓走出一人,有礼地拦道:“玄女君还请留步。神鸟一族与天界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您贵为神鸟族族长,领着这么一群……神鸟,不过问神帝便入界,怕是……不合规矩吧?”
“这又是哪路神君,胆子这么大?”“就是要接替夜神之位的卜夜君崇霄!据说如今是神帝身边的红人……”
玄女君面不改色,声音却冷了下来,“区区小仙竟如此狂妄,本使来寻自己的女儿,何曾还需过问那位?”
玄鸟盘旋而上,叫声仿佛更凄厉了些,紧紧地压迫着崇霄。见自己未占上风,末了只好恭敬道:“小仙只是好心提个醒,免得伤了两方的和气。”他俯首躬身,毕恭毕敬地让开了路。
玄女冷哼一声,往浮乐宫方向而去。
夜神元存神殒、司星上神入狱,夜神之职由卜夜君所掌,司月元君因此成了个虚名。
玄鸟鸣声传到了天界大牢之中,里面的人却不为所动。
天牢自设立以来几乎就是个摆设,里头总共也没关押过几名囚犯,那些触犯天条之神仙,不是当即受刑便是去除天籍被贬下界,要说有个已无神籍的天神还被关押其中,这是从未有过的。
天牢口的守卫见这囚犯不吱声也不惹事,于是仍是一如既往地散漫。
守卫不小心醒了盹,见天朗气清风和日丽,于是继续安心睡去,浑然不知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身后一闪而过,没入了天牢内的昏暗中。
来人从容地走到那间关押着囚犯的牢中。那囚犯蜷在角落,全然不管有人来看他,其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罩着他,将其与外界隔绝。
来人眼中只见一个人形的白色微光缩在一角,即便看不见神态,来人却无端地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轻声道:“外头可热闹了,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白色微光却无动于衷,应也不应声。
来人倒也不恼,只是淡淡道:“我受人所托,来带你出去。”
梧归闻声抬头一看,只见牢门外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之人,其眼间蒙着一条白布。虽语气淡淡,但梧归却从其面色中看出了些许愉悦。
“......是你。”梧归仍是坐在地上,只是稍稍坐直了些,“你如此光明正大来劫狱,就不怕被人发现?”
司暝轻笑了一声,“发现又如何?此身不过是道幻影,他们抓不住我。”
“是母亲叫你来的么?”梧归问道。
“......”司暝愉悦之色稍减,答非所问道:“你若想离开此地,便在稍后玄鸟再次啼鸣之时趁乱出去,出去后莫在天界逗留,下界之后去幽舟岛暗流宫,我在那等你。”
“等你带我去魔界么?”梧归冷笑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何故如此帮我?”
“都说了是受人所托。”司暝道。
“受何人所托?”梧归追问道,然而司暝默不作声,梧归只好道:“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强迫。只是我虽感激你次次帮我,但我不会去魔界。我已除去神籍、一身神力尽废,天界已无我容身之处,即便再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投靠魔尊。”
司暝冷哼道:“随你自由,莫要后悔就是。”
梧归摇摇头,几句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末了只道:“谢谢,不论是如今,还是从前。”
一阵风穿过天牢,吹起梧归鬓边的银发,也吹散了牢门外的幻影。天风不息,远远地送来了再一次的玄鸟啼鸣,又匆匆忙忙地送走了牢笼中的人。
山风不止,吹拂着古槐间的红绸与铃铛,也轻抚过山神信徒的侧脸。
顾望喝完最后一壶酒,树荫已遮过他全身。恍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