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生见他这反应,似乎猜到这忽然的眼盲并非寻常,于是他运转周身神力,道:“幻境已破,神力恢复了。你站好,我替你疗伤——”
“不必。”沉渊抬手精准地抓住了谢生的手腕,若非他眼眸中仍是毫无光彩,谢生险些要以为沉渊眼睛已经恢复了。然而沉渊轻轻摩挲着他手腕的腕骨,轻声道:“说不定过会儿就好了。”
谢生被他这副散漫的态度激得有些着急,“你是不是在幻境里做了什么!”
沉渊思索了一番,猜测是那时去找默音在火中烧久了,把眼睛灼伤了,他轻笑一声,半真半假道:“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见到了默音与她闲聊了几句。”
谢生一听,脱口道:“你......”然而身后却传来几声轻咳,打断了谢生的质问。
沉渊下意识抓紧了谢生的手,回头却发现自己看不见来人,只好尝试去察觉谢生的反应,只听谢生开口道:“沐玥,你是怎么......?”
谢生想问她是怎么破开幻境直达此地,然而沐玥目光扫过沉渊抓着谢生的手,神色冷冷道:“默音入魔了,你那最后一神之力不会再有了。”
谢生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沉渊忽然出声道:“默音并未彻底入魔,”他顿了顿,“何况最后一神之力理应源于战神玄宇,默音就算真的入魔了又有何干系?”
沐玥冷笑一声,似乎想扯一下嘴角,却没能成功,只能面色冷漠道:“战神玄宇不是已经被天地邪神杀了么?哪还有什么战神——”
她死死盯着沉渊的反应,然而沉渊因着眼盲,只是偏头去听沐玥的话,甚至因此显得有些迟钝。沐玥续道:“倒是你,将梧归骗到此地又是何用意?依本仙看,那所谓五神之术想来也是你设下的一盘棋吧......”她眼神一凛,补上了最后一句称谓:“——邪神沉渊?”
谢生闻言浑身一僵,正想问沐玥是怎么知道的,然而想到她回天界去查天炼魔星还有从前的一些事,答案也显而易见了。他反握住沉渊的手,上前一步道:“吾初见五神之术时沉渊还未临世,即便我所做的一切都有身后之人在操纵,那个人也不会是沉渊。”
沉渊罕见地没受用,他看不见谢生的神情,只是从谢生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撼动的东西,然而这种东西早在千百年前他便感受过,结果呢,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把手从谢生手中挣开,缓缓开口叫他:“梧归。”这是谢生为神时的名字,此时从沉渊口中说出,莫名显得郑重其事,仿佛眼前之人并非那个随他游历东州的零榆或是沉渊,而是真正的天地邪神。
然而他所说的话却没那么郑重,“这名字谁起的,好生难听。”他没管谢生几变的神色,续道:“你年岁尚小,回天之后再多修炼个千百年吧。”沉渊轻微地侧过头,似乎是想往沐玥那边看去,然而此时因眼盲却有些不方便,冷淡从容的神色显得有些目中无人,反倒映衬了他那邪神之尊,“想来你便是元存之女,果然和你父神一个脾性,自以为是。”
“你......!”沐玥微恼,然而仍是没出言不逊,只得听沉渊继续道:“但你们都没猜错,五神之术原本是用来镇压本座的,亦有驱邪避祟之能,但那是需要五神之力于五方镇守。如今......你的好弟弟将五神之力自五方收回,五神之术自然也就没了效用,故而限制不住本座。”
谢生犹豫片刻,终是出声问道:“所以你......邪神是利用本君之便,重归神位么?”他这话问得又委婉又直白,话中的质疑显而易见,话外之意更是试探。
沉渊仿佛洞悉了谢生的所思所想,道:“你是想问本座,是不是要去为祸人间,与天界作对?”沉渊低声轻笑,眉头却是皱着,“本座不是同你说过,我无心乱世么?”
从前的那场笑话好歹维持了一段时间,如今所谓的坚信却在三言两语间动摇了。沉渊无奈地笑了起来,忽然觉得谢生与旁的人毫无分别。
那日经历了锁渊阁一遭,沉渊的确如此对他坦白。然而到了此时,谢生拙劣的试探反而暴露出谢生对他的不信任。
谢生下意识地想,“他会因此感到心寒么?”
只是这么一想,谢生的目光仍是停留在沉渊的脸上,他看不出沉渊心中所想,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随即,天上响起一道闷雷,沉渊不为所动,谢生恍惚间觉得自己醒悟得有些太晚了,眼前之人早已不如那个畏惧雷声的天炼魔星那般简单了。
“梧归,”沐玥的声音再次响起,“父神让我给你带句话。天道昭昭,运数有定,逆天改命,终不过蚍蜉撼树,亦难逃阴阳五行之囿。天劫将至,你好自为之。”
沐玥说完便转身离去,还未给谢生反应的时间,谢生急忙道:“什么天劫?!沐玥!你把话说清楚!”
然而沐玥已然消失不见。
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本座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