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生望着顾望离去的背影出了神,沉渊道:“怎么?舍不得?”
谢生摇摇头,神情有些低落:“是我对不住顾前辈,顾前辈若是知道我们所作所为皆瞒着他,定会难过的。”
沉渊虽察觉不出心中的愧疚感,不过想到顾望是一心为他,如今独立于世,也为他感到些许怅然。然与君一别,临了在此感时伤怀又有何用呢?无非是自作多情罢了。沉渊道:“有些事的确不便同凡人说道,何况他为顾氏做的已经够多了,此去途中必定艰难险阻,实在不值得他再以身犯险。”
“那你呢?又为何留下来同我冒险?”谢生转而问道。
沉渊一顿,而后道:“还不是因为答应了某人要陪他去集齐那五神之力?”说罢,仿佛不愿再多聊此话题,头也不回地走开。
谢生却道没这么简单,可也不追问了,并不是所有回答都如他所愿。
夕阳西下,风吹过海浪,撒下点点金光。两人难得生出些闲情逸致来欣赏海景,凭栏远眺片刻,身后便来了人。
“谢公子,零榆公子。”只见竟是黄芩,其身后跟着连翘,两人长相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气性却相去甚远。连翘生性好动且心气有些浮躁,而黄芩则相反,温和内敛又有些许自视清高。故站在一起时,旁的人也能稍作辨别。
黄芩行过礼而后道:“公子他陷于心魔之中,还未全然清醒。”
“师兄此次下山游历,见识没长多少,倒招了个心魔.......”谢生皱眉道:“若是能成功战胜心魔,修为想是会大涨。”
黄芩道:“我与连翘打算明日带他回山庄,去找茂平长老看看。”
谢生颔首应允,从怀里取出一支信烟,道:“师父他老人家行踪不定,若是寻不到他,可点燃这支信烟,师父若是看到了会回山庄的。”
“这......”黄芩心思敏感,目光落在信烟上,心中却已想过许多。
连翘不愧为黄芩的同胞兄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更是直言道:“此物是何处得来的?公子怎么......”
黄芩咳了两声,打断连翘,以防他出言不逊,虽然他也想知道为何此物谢生有而轩辕末却没有。
谢生将两人的神情和心思看了个透,心下了然,笑道:“我与师兄第一次下山游历时各从师父处拿了这支信烟,只是师兄的早在多年前就用掉了。我的仍在手中。”谢生将信烟塞到黄芩手中,“——我还有些要事,便不同你们一道回去了。”
黄芩多想了一步,未收下此物,只道:“茂平长老将此物分给公子二人,想来也是为护佑公子。我等既回了山庄,纵是茂平长老不在,其他长老想来也有法子寻到他。谢公子还是将此物当护身符带在身边,还望游历途中诸事小心。”
谢生见黄芩如此道,便不再执着,收回信烟。他沉吟片刻,续道:“若是师父问起,就说我一切安好......”
谢生仍想再说些什么,却终是无言。黄芩未等来谢生的后话,却叫住他,道:“谢公子,恕我多问一句,你可是要去馥山?”
谢生闻言一愣,迟疑着点头,而后道:“怎么?”
“既然公子都未能拦下你,我等想来也拦不住,”他抬手递出一只锦囊,道:“其中是在下从师父那讨来的保命符,或许能助谢公子渡过此劫。”
说罢,他施法将锦囊挂于谢生腰间,见其如何也扯不下,便神色满意道:“望公子收下。”
谢生知这也是黄芩的一番心意,只好欣然接受,末了见他行礼作别,道:“我等会和公子一同在玉琼庄等谢公子归来,一同过新岁。”
一年过得如此之快,眨眼间便是岁末了。谢生思绪飘散,回过神后才向黄芩点点头,也没说好或不好,只因他也不知,自己能否安然见到新岁的日光。
待黄芩和连翘走后,沉渊才问道:“你方才是想好好同他们道别吧?”
谢生神色黯然,只没头没尾道:“今日要同太多人道别了......”
沉渊看了他一眼,然而语气寻常地问道:“你是觉得自己此行是有去无回了?”
谢生抬眼看他,眼中不自知地流露出许多无奈,“难道不是么?我这副肉身已撑不了太久了。”他缓缓叹了口气,“二十多年......我深知凡人一生于我而言不过转瞬,他们有多少个二十年?也只有亲身经历一番才明了为何凡人总要求长生。”
谢生垂眸看向腰间那只锦囊,而后轻声道:“也难怪天界要将贬下凡间视为苦难劫数,凡人一生经历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此八苦才算修得圆满,真正能修得圆满的却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