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榆在不见天光的暗室中席地而坐,先前费了一番功夫想找办法出去,然而当他发现暗室周遭的石壁刻满了针对他的符咒后,只好无可奈何地寻了块空地坐下闭目养神。
此处针对他的符咒指的是除祟安魂之咒,他若是轻举妄动,他那一身自带邪气的法力便会被符咒所吸去。虽说以邪神之力自然可以一搏,但他不想如此大费周折。将他抓来的人想来也不是要置他于死地,故而他随性地想:不如先睡一觉再做打算。
然而闭目养神间,天边想起的雷声却将他唤回了神。此身似乎已是被雷声吓得有了应激,即便邪神神魂合一也不自禁地激灵了一下。
“......”
蒙眼人抓过轩辕末,掐着其后颈,不断吸取其内力,侧头等待着对面的反应。
然而丛桑似乎没那么在乎轩辕末的死活,仍是面无表情。然而他手中的银蛇缓缓缠上他手臂,绕了几圈后才探出头吐了吐信子,只有它察觉到丛桑的紧张。此时丛桑已有些体力不支,他顾不上不知所踪的罗涛,只得死死盯着蒙眼人。
雷声已渐渐逼近,就在天雷滚至头顶之时,蒙眼人吸取内力的手却忽然一顿,轩辕末发现了破绽却动弹不得,连忙眨眼朝丛桑示意。丛桑迅速反应,上前正要再给蒙眼人一击接回轩辕末时,蒙眼人忽然放开了手,甚至推了轩辕末一把。
“!”轩辕末顿时飞离蒙眼人身边,跌落至地面,待到一条天闪自空中亮起,他才不可置信地转回头去看天上:那蒙眼人方才......是放他一命了?
然而此刻眼前之景更让轩辕末惊心怵目——不知何来的魔众被聚在蒙眼人之上,以身挡下天闪,挡了天雷的魔众浑身浴火,从天而降,零零星星地点着了东北阁的阁屋,而后化作焦炭。
身中引雷诀的蒙眼人毫发无伤,居高临下地望向轩辕末眼底,激起他一阵骇然——他想起来此人何故似曾相识了,六年前谢生在兰城救下天炼之后,满身邪气地从那银花楼走出,轩辕末在周围见到这位蒙眼人,因其气度不凡故有所留意,此时想来,绝非巧合!
周遭的混乱声在此时涌入轩辕末耳中,他来不及深想,起身间望见那身披斗篷之人击退层层守卫正往青思阁中去,轩辕末忙不迭跟了上去。
丛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沉声道:“你并非魔类,何故为虎作伥?”
蒙眼人冷笑一声,“无可奉告。”
丛桑似乎为自己方才那一瞬的意念动摇感到羞耻,登时面若寒霜,道:“尔等大势已去,收手吧。”
蒙眼人瞥了眼底下落于下风的一众魔族,身后传来声音道:“阁主,西北角魔众已收服,我等前来助你——”
丛桑并未应声,只是见几名锁渊阁长老飞至身旁,义正言辞道:“尔等如此进犯人界,可想过后果?”
蒙眼人似乎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声不吭,然而对方倒是自问自答起来,“今日我等便要叫你们有来无回!”
蒙眼人嗤笑一声,抬起手朝身侧张开五指,仿佛触发了某种开关,天边山火燃得更甚了。
“不好!”几位长老齐声道:“他要破结界!”
如此情状不用说也知道,丛桑想也没想便道:“你们去护好结界,别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东北之地结界破开了一道裂缝,那北映城的山火像是被添了一把柴,烧得更旺,时不时有火星子从那缝隙中溅出,化作千百缕黑烟往众长老身上缠去。
丛桑方才因引雷诀耗费了大半心力,此时对上蒙眼人只觉难有胜算,连连防守之下难攻出一击。他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此人还并未用尽全力。
就在丛桑专注于眼前之敌时,不料身后被一缕黑烟钻了空子,动作稍有停滞,蒙眼人当即就着破绽击出一掌——丛桑再撑不住,口吐鲜血,使不出一点力,往下坠去。
其手腕处的那条银蛇竟在眨眼间飞出袖中,化作一条银白色的蛟龙——
刹那间,天雷又起,丛桑忽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托住了,抬手看向空荡荡的手腕,心下了然。
“容霜。”蛟龙应声低啸,而后平稳地将丛桑送回地面,龙身在其周围盘做几圈,护着其中的人。
蛟龙仰着龙首,看着蒙眼人此时倒像真正的盲人那般视若无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蛟龙低吼了两声,丛桑抬手按在龙身上,意作抚慰,“不必追了,随我去馥山看看。”
蛟龙领会了丛桑的意思,一点龙首,载着丛桑往馥山飞去。
馥山正是北映城那座一年烧一次的山,此时其火星燎到在场诸位长老的跟前,状似挑衅。
丛桑自蛟龙身上飞至结界破裂处,蛟龙随即跃入云层之中,几声响雷过后,降下一场大雨。
雨水顺着裂缝落入馥山,灭了外头嚣张的火焰,却无法浇灭山火。丛桑和众长老似是料到此结果,默不作声地将结界修复方才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