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此人的言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原本热闹欢跃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还不拿下!”队伍领头的将军回身喝道。
护卫的士兵将拦路之人围住,却没敢动手,只因他道:“天师大人莫不是心有愧意,竟连面都不肯露一下。你们今日抓我一个,以为就能压下当年天大的冤情了么──”
领将上前作势要开口,却被东州主拦下,只见东州主从华盖车上站了起来,回身朝那人道:“阁下口口声声说天师有罪,道旧臣有冤,却不拿出证据,反而在此阻拦孤的巡访要务,孤命人以扰乱巡访秩序之罪拿下你,可有二话?”
那人手中弓弩指着天师的马车,侧过身看向东州主,单手行了一礼,邪笑道:“在下游垚,参见东州主。”
零榆闻声而望,看清此人面目后一愣:怎会是他?
谢生注意到零榆的动静,见他神色一变便道:“你认得他?”
零榆皱眉点头,道:“他先前是银花楼中的一个男倌,不知怎么来了这里……”
零榆自小在银花楼长大,知道银花楼与寻常的烟柳之地不同,但具体哪儿有异样,他也没查出来,只知道银花楼里的人似乎并不只为以色事人,只要他们想,他们离开银花楼即是自由之身。
也正是因着这点不同,孟娘即便有了孩子也能在银花楼里长住着。
不过这些他没说与谢生,只是紧盯着那游垚的动静。
“不过游某此刻揭发天师的真面目,应当换个名姓更为合适──顾倾雨,见过东州主,还望东州主,恕罪。”
众人一片哗然,就连东州主脸上的从容神色也变了样。此时轮到顾望呆愣在原地了──他从人群中看向游垚,却见他耳后有与零榆同样的焰状红痕。
身旁几人放声议论“我没听错吧?他说他姓顾?”“顾氏不是十六年前就被杀完了吗?谁还敢说自己姓顾?”“莫不是其中当真有隐情?”“怎么可能?当年东兴宫发生的事你忘了嘛!顾氏家养私兵,烨王死后他们全家都杀到中城去了!”
顾望回过神后转身便走,妄图离开这是非之地。
“前辈!”江瑄小声叫道,却没见顾望停下,于是匆忙跟上。小语瞧见顾江两人的离开,于是也扯了扯谢生的衣袖,指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零榆转头看了一眼那混乱中的游垚,没听清他又说了什么,随即被谢生拉走了。
“出来做什么?怎么不继续看好戏了?”零榆戏谑道。
几人拐进一条安静无人的小巷──此时云岭镇的人大抵都挤在那主街上看热闹呢,各处小巷几乎无人。顾望忽然停步,回首扫过身后跟着的几人,而后目光落在零榆身上。
他想起当时在怀碧山小屋第一次见零榆,便觉一见如故,虽未能聊多久便作别,但却认定他就是烨王之子。
可如今怎的又出现了一个身带红痕印记的人……
顾望看着零榆,动了动嘴唇,却只说道:“你们不必跟着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顾前辈……”江瑄意图挽留,却不知说什么。只好回头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
零榆道:“你觉得我会知道?”
谢生拧眉,推测道:“顾公子一路以来对我们颇多照顾,却鲜少听他提起顾氏的事,如今顾氏还有后人在世,也不见他有多欣喜……莫不是,另有隐情?”
“……”江瑄脑子有点迷糊,莫名觉得谢生说了一句废话,但也不敢吱声。
小语倒是鼓起胆子拉住了零榆的手,指了指她的耳后。
零榆歪头表示不解,谢生反应过来道:“是那块红色印记。”
零榆闻言一皱眉,“你是说,烨王之子耳后也有此般红印?”
谢生点点头,“我想,顾公子并不知这块印记为银花楼中人皆有,而从前他只在你身上见过,故把你当成是顾氏遗孤了……”
“如此说来──那游垚也未必是真的顾氏后人吧……”江瑄愣愣道。
游垚在一片混乱中仍是镇定自若,从怀中掏出一卷书信,冷声道:“当年天师测算出身带红痕印记之人命带血光,有害国祚,为大不祥。而那身带红痕印记之人,正正好降世在顾家。先主心存芥蒂,自觉顾氏有谋反之意才会诞出如此不祥之人,故而设局诱顾庄众人起兵闯入东兴宫,逼他们坐实这谋反之罪,好灭了顾氏满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师大人的一句‘天意如此’!”
游垚厉声笑语,手中弓弩顺势射出一箭,飞入天师的马车内。沿街商铺二楼竟都设了埋伏,十多支箭一触即发,俱是射向天师。
包围着游垚的护卫没预料到人群之外还有埋伏,一时也是反应不及。倘若车内有人作挡,现下也该被射成刺猬。游垚神情恍惚了一瞬,登时被东州主一声令下打断,“游氏在此妖言惑众,孤命玄北军将其押往玄北军营,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