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若在山下,很容易便能知晓是中秋佳节,然而此时东州百姓皆是无心逍遥。
“快看!那边的天怎么回事?是不是裂开了!”有人突然大叫,指着西边的天。
“天裂……那是天裂异象!让我算一卦!”
“别算了!一看就是大凶之兆!”
怀碧山上,玉琼庄中。
偌大的山庄里只有几个人,不是刚入山庄啥也不会的就是一些年纪尚小的毛头小子。此时乱作一团。其中一个少年牵着一个小孩,走到了山庄最高处,神色凝重地望着天边那千年难遇的异象。
西边……漓川……那是人魔两界交界的地方,也是众修士集结之处,看来凡间又要遭难了……
小孩神色懵懂地望着那震撼的景象,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异象,天际黑沉,阴云翻涌,仿佛正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本能地感到战栗。
少年感受到小孩的手握紧了几分,转身安抚他,却听他稚嫩的声音轻轻响起:“师兄,师父他们何时才会回来?”
师兄抚了抚他瘦小的背,“快了。”小孩点点头,执着地看着天际,似乎想把这番奇景深深地印在脑海中,然而他却仿佛耗尽了力气,紧握着师兄的手渐渐垂下,唯有眼神由懵懂好奇缓缓变得复杂,掩盖着几许不符合年岁的悲哀与痛苦。
他看到自己从九重天上下坠,而后化作一个光点,竟与天边裂痕处的光点重合,落入凡间,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和一场倾盆大雨。
雨滴敲打着窗户,其声之大甚至盖过了藏书阁外的敲门声,门口的人等了半天才无奈推门进去,只见本该在受罚抄书的师弟此时正伏在案上睡得安稳。
走进了看才发现睡梦中的人眉头紧皱,似乎做着噩梦。师兄幸灾乐祸,放下食盒在一旁等着看热闹。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谢生就突然惊醒,冒着一头冷汗喘着气。
师兄笑了起来,抬手安抚着师弟,“让你偷懒,是不是梦到师父罚你了?”
谢生揉了揉眉心,沙哑着嗓子道:“都多大人了,怎么会被这种事吓到。”
“哦?那你是梦到了多可怕的事?”师兄佯作好奇,打趣道:“你不看看你自己多大岁数,都及冠了,不还是被师父罚藏书阁抄门规?”
若不是谢生天生体弱多病,按规是要挨板子的。
谢生看了眼桌案上的食盒,二话不说拿过来打开,端出一碗素面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饿死你得了。”师兄嗤之以鼻,“往后少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做事有点分寸,别老惹师父他老人家生气,听到没有?”
谢生吸溜了一口面嚼了两下吞下肚,“我又不是故意的——等我抄完就下山,到时师父眼不见心不烦,肯定气不着。”
“你又下山做什么!”师兄苦口婆心,“是不是要去寻五帝钱?你知不知道当初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费了大家多少功夫!”
谢生吃着面无暇顾及,师兄吸了口气接着絮叨:“六年前长老们就都说了,天炼星只有以死祭天才能换来世间安然,你偏要违逆天命,下山去寻什么五帝钱,且不说你这五帝之术是从何处得来,彼时你沾了满身邪气被同门捡回来,但凡失控伤了人,你都将成为众矢之的。仙门百家若是找到了天炼星转世,不可能放过他的,就算你找齐了五帝钱又有何用?”
谢生腾出嘴来讲话,很是随意,“所以我还得先他们一步找到天炼星。”
“实在愚蠢!”师兄大骂。
谢生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从容道:“长老们十多年前就说天炼星已经现世,这十多年东州不还是好好的?更何况,这天炼星既转世为人,必通人性,尚可教化,何必赶尽杀绝。”
师兄见劝说不动,欲言又止。
谢生吃饱睡足,收拾完桌案,重新拿起笔抄起经来,轻松道:“师兄不必忧心,我本想下山游历一番,若是能寻齐五帝钱并找到天炼星,令其改邪归正,也算是积德。”
若要说积德,谢生天生慈悲心,少时就跟着师父游历四方、悬壶济世,行了不少善事。只是有时容易剑走偏锋,需得有人在一旁看顾着方不致行差踏错。
就说此次受罚,本是出于好心救治山下一女子,那女子邪病缠身,危在旦夕,谢生使了些偏门的法子才将那女子的命保了下来。后来才知这偏门的法子是道邪术,也不知谢生是从何处学来的。
待谢生将玉琼山庄的门规抄完三千遍,已过一月有余,酷暑未尽,骤雨时临。
作为东州第二大城,兰城有山有水,有繁花亦有繁华。在东州各城渐次敲响宵禁的锣声时,兰城的各大酒楼方才真正醒转过来,招呼过客一同纵情声色。
今日恰逢七月半,兰城内街巷上随处可见售卖河灯、陶器、香烛等一类祭祖祈福之物的摊子。凭着入乡随俗的念头,谢生在路边摊买了一只素色的莲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