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以为被张庭捉弄,抬头朝她瞪去,却见对方一脸认真和期待地盯着自己,气势不由软下来。
还听到她笑盈盈地问:“好吃嘛?”
少年不忍令她失望,还将手里剩下的部分塞进嘴里,“好吃。”
张庭看出了他的勉强,但却说:“喜欢便好,下回灶房再有这样的点心,我叫杜灶郎给你送一份。”
果不其然,看到对方露出苦哈哈的表情。
张庭不由失笑。
少年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他重重将碟子放在窗沿,明明只穿着一身简陋粗糙的棉布衣裳,却让人感觉到汹汹气势。
但他却不质问张庭,反而噙着泪花将头扭到一边,声音细弱,“小姐想笑便笑吧,反正奴蠢笨,时常遭人取笑,多一个不算什么。”
他半侧对着张庭,肩膀耸动,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张庭哑然,竟然把人弄哭了。
她抓着窗框,想合上窗户,把人隔绝在外面,干脆眼不见为净。但对方还站在那儿杵着,关不上,她有些尴尬,“那个……小仪,别哭了。”
少年用红肿的手擦擦眼,并不理她。
她挠挠头,干巴巴哄道:“好好一个人,脸都哭丑了。”
丑?
在她瞅不见的地方,少年双眸哭得红肿,听了她的话,原本澎湃的泪意都被气得收回去,阴着张俊脸,实在升不起悲伤的情绪,发了狠掐自己一把,勉强酝酿出泪意。
他扭头盯住张庭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她眼底的变化,嗓音清冽悦耳,却暗藏杀机:“小姐认为,奴丑?”
张庭猝不及防对上他的正脸,见人眼角还有将落未落的泪珠,下意识道:“你美!美若天仙!”
心里却想的是: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这还不算丑?
但她隐约抓住了少年的关注点,细细端详他这一身,棉布衣裳粗陋,穿在他身上显得有几分寒碜。
“美人配华服,不如让小容再给你做一身冬衣吧!到时候找我划账便是。”
说罢,她摇摇头,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此人命中克我?自从遇到他,总是屡屡破财。
此话一出,少年似乎被哄住,止住泪水,逆来顺受般乖巧点点头。
张庭松了一口气,见天色已晚,叫他回去休息,不要再乱跑了。
然后又收到一记瞪视。
她顿时住嘴。
看张庭合上窗户,小仪才心满意足哼着小调回屋。
这几日都不用干活,还有华丽的新衣穿。
次日一早,天不见亮,他听到张庭在外面舞拳弄脚,拢着被子,翻过身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已是日上三竿。
张庭不见身影,他去灶房找杜灶郎,果然给他留饭了。
他唇角一勾,给杜灶郎递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热过第二遍的饭食,并不算好,他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
昨晚哭过,现在眼睛肿得厉害,从前在家,都是小厮用茶叶包帮他敷在眼上,再按摩消肿,如今没这条件,他问杜灶郎可有消肿之法。
杜灶郎看他双目红肿,还纳罕俩人昨晚闹得这么厉害?眼睛都哭肿了。
在锅里捞了枚鸡蛋擦干,递给他,“公子,拿这鸡蛋敷个两刻钟便好。”
少年接过鸡蛋,拧着细眉,心生怀疑:这从前他都不吃的贱物,真能有效?
待回屋敷过,对着铜镜一照,果然恢复如初,镜中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他满意地捧住脸,又瞧见镜子里面绿豆糕的倒影,嫌弃地撇撇嘴,但还是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吃得眉头紧锁。
太腻人了,这甜意竟都能渗进心里。
巳时,他去张庭书房,用纸笔详细列了张做衣袍的单子,拿着递到小容面前,神情倨傲。
“料你也不懂好物,这单子我替你列了,若这次再粗制滥造,必不饶你。”
小容早上便得了张庭的吩咐,也逐渐熟悉他的脾气,闻言愣愣点头,接过单子,但完全两眼一黑,“公子,奴……不识字。”
于是,少年只能再去找府中唯一识字的杜灶郎,托他将东西采买回来。
杜灶郎早年家中殷实,也见过些好物,但单子上列的物件,属实令他两眼发昏。
他迟疑问道:“公子……这些物件,可能太过昂贵了?”
对方却信誓旦旦告诉他,这是家主的意思,早就得了首肯。
既然张庭都同意了,杜灶郎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手里管着府中运转的银子,承诺下午出门帮小仪凑齐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