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稳稳停在一座高耸入大楼前。

这里就是Vireo Labs公司在欧共体的总部，科技巨头的核心区域之一。冷硬简洁的主轮廓，外墙整体由生态玻璃组成，通透，在阳光中荧荧着发光。

潘恩下车，风将她的衣服吹得鼓起来，手中还拿着那束鸢尾花。漆黑的眼微微眯起来。

怎么？像回到了时钟塔的感觉。

潘恩跟在接引小队的身后，缓缓走进公司总部。仿佛是在缓缓走入某种命定的引力场。安保识别系统瞬间启动，激光般的光线在她身上扫描而过，泛起一道道冰冷的纹路。她没有停下，神情从容，指尖轻轻拂过那束鸢尾的花瓣。

“身份验证中——叮！潘恩·李，特别观察员。记录匹配，访问权限：A。”

电子声清晰而机械，下一秒，厚重的大门如同剧场帷幕般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

她踏进去，光滑的地面映出她孤独的身影。前台的仿生接待员面无表情地向她鞠了一躬，却没有说话。她跟着接引小队径直走向内部电梯，鸢尾的花香在空调新风系统中悄悄弥散，像是一段被封存的机密正缓缓开启。

电梯平稳的向上跳跃，安静得有些诡异，没有丝毫的机械运行杂音，空间中只有几人清浅的呼吸声弥漫。电梯内的镜面将潘恩的影子无限延展，她一手揣在风衣口袋里，另一手托着花。指节因为用力而略显苍白。

“核心实验讨论区。”周清河向潘恩介绍着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潘恩点点头。

电梯跃进目标楼层，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很快。

她低声问了一句：“……Vireo的心脏，在‘深井’之上，对吗？”语气轻柔得像是叹息，眼底却毫无波澜。周清河没有听清：“什么？您……刚刚说，”潘恩打断他：“没什么。到了。”

叮——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出去。

走廊尽头的自动门悄然开启，一股极度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无菌实验室特有的冷香味。室内灯光调控成最适宜人眼的色温，却显得格外苍白，让每一个影子都变得锐利又脆弱。

潘恩走在最前面，鸢尾花在她指尖微微晃动，仿佛被一场无声的寂静牵引。

一位身着纯白实验服的中年男性迎了上来，胸口的铭牌上刻着——【科研主管·伊萨克·莫尔】。“你好，我是本次计划的主导人员之一。”他推了推那副细细的黑框眼镜，对潘恩微微鞠躬，“会议即将开始，走吧。特派观察员小姐。”

潘恩轻轻颔首，眼神在伊萨克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掠过他身后的会议室门扉。将手中的鸢尾花放下，同伊萨克走进那扇充满机密的门扉。

她的脚步声在光滑的地板上回响，节奏沉稳，如同一次早已准备好的踏入。

会议室内，灯光均匀地洒落在长形的玻璃会议桌上，座椅以精确的间距排列，屏幕与全息影像设备整齐地嵌入墙面与桌角，十几位身穿纯白实验服别着不同功能徽章的人员已经落座。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潘恩身上，有警惕，有探寻，也有某种隐约的不安。

潘恩走到，写有她名字的位置，缓缓坐下。那一刻，空气像是被某种细小但不可忽视的力量轻轻拨动。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不仅是来旁听的。

“会议正式开始。首先，介绍一下新成员：潘恩·李，军区的特派观察员。”伊萨克站在主控台前，敲击指令键，声音干净而克制对在座的所有人说。

与此同时，那些空着的座位上，光影闪烁几次，出现全息投影。世界各地的会议成员，来齐了。

全息影像依序成像，他们的身影虚实交错，在玻璃会议桌的倒影中像重叠的幻象。

“我们今天的核心议题：涅槃（Project Nirvana）。目标：将人类意识上传到云端，让个体获得数字永生。”伊萨克按动按钮，会议桌的投影装置将计划重点内容投射出来。

“根据‘深井’计划的更深入的意识构想。可以说，这项研究是站在‘深井’的遗骸之上的新生之花！”

“——我们不再只是记录、储存或模拟意识。”伊萨克继续陈述，语速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涅槃’将彻底改变人类的生死观。真正意义上的‘意识脱壳’。”

潘恩的手指轻敲着会议桌，眼神平静，却从未错过屏幕上的每一帧数据流转。她嗅出了这背后深重的、几乎被掩埋的东西。

“那么，”她开口，声音像银针刺破薄冰，“上传后的意识，是否仍被认为具备‘人权’？”

会议室陷入一瞬的沉默。几个实验主管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微微皱眉。

伊萨克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调整面前的界面，随后抬眼，眼镜下的目光锋利了些许：“我们正在草拟关于数字人格的基础理论框架——这将是后深井时代人类文明的新基石。”

会议桌上的一道投影参会者举手，声音如同电子音一样没有起伏：“反对。Vireo Labs对于意识的研究已经有荷鲁斯协议（Horus Protocol）。启动Project Nirvana多此一举。该议题以更加不稳定的形式出现，没有数据可以支撑它的优越性。这是对公司资源的浪费。第七数据组反对该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