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另一只手撑着床缓缓起身。歌仙兼定一时不敢乱动,他的手还被牢牢钳住,只能随着鬼起身,慢慢往后退了半步,形成了一进一退之势。
“歌仙兼定。”
一个冰冷干涩的声音从审神者口中发出,并非她平日温柔的嗓音,却暗含着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契约的力量。
歌仙兼定只觉得身体深处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拉扯力,身体开始瓦解。伴随着一声闷哼,他的身影在那双带着恶意的黑眼注视下,被迫变回了本体。
一把古朴的打刀,落入了那只冰冷的手中。
鬼收回握刀的手,另一只手像是在赏玩一件有趣的战利品一般,慢条斯理地从刀柄摸到刀尖。它掂了掂手中厚重的打刀,那双纯黑的眼睛似乎并没有在看刀本身,而是在透过刀身感应着什么。
哈,百试百灵,真是好用的契约。
鬼满意的勾起嘴角,那属于审神者的脸上已经爬满了青黑的蛛网纹路,背后松散的发丝和身上被付丧神们精心打理的衣裙在安静的室内无风自动。
如果不是对审神者足够熟悉的人,此刻鬼附身之后这扭曲可怖的面孔,任谁来都不会认为是往日恬静温和的审神者。
就在这时,那股来自东侧居所、纯粹而强大的灵力,如同海浪般再度袭来,对于刚刚复苏、需要力量的鬼来说,正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
鬼陶醉地仰头嗅了嗅,好像闻到了世间最美妙的甘霖。空气中的灵力已经浓郁到不需要它主动吸收,都能争先恐后地往身体里钻。
灵力当然是越多越好。
它环视一圈,那双纯黑的眼睛冰冷扫过室内的装饰。大量温暖松软的垫子,精致的花瓶,叠放整齐的衣物,墙上温馨的照片……所有这些都带着强烈的,让鬼作呕的感情。
恶心!恶心!
它没有任何犹豫,带着纯粹发泄的恶意,出气一般,抬脚,猛地将那个精心插着花的瓷瓶踢飞。
花瓶重重磕在墙上,在“砰!”的巨响中落地,碎成一地残渣。娇嫩的花瓣被锋利的碎片划伤,流出了黏稠的枝液,在地上狼狈不堪。
这只是开始,它还不够解气。紧接着,它随手掀翻了床铺,扯碎了雅致的屏风,将一个个靠枕撕扯出棉花,让柔软的棉絮飘散在空中。
它将室内付丧神们精心布置的一切,残忍地砸了个稀碎。
空气中持续不断的灵力不断充盈着它的身体,让它如同不断喝着兴奋剂,越来越感到体内有着使不完的力量。
那布满青紫纹路的脸上,纯黑的眼瞳左右转动,像是觉得这种幼稚的破坏很有趣,充满兴味勾起嘴角。
直到室内再无一个完好物件,它才停下来,像是完成了人生大事般,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好了,小游戏到此为止,接下来,它得去吃大餐了。鬼下巴微抬,从满地狼藉中走过,赤裸的脚被地上的碎片割出淋漓鲜血,它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丝毫不在意,心中慢悠悠地想着。
鬼对人类建筑没有兴趣。一旦确定了目标和方向,它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鬼操控着审神者的身体,手持歌仙兼定的本体刀,没有走向门口,而是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这次没有可恶的斩鬼刃掐它,它很快熟悉了四肢。
鬼操控着身形一闪,持刀的手一挥,甩出的灵力顺从地将天花板轰了大洞出来。
屋顶上特意打造的铁质挡板和瓦片被打出个大洞,月色顺势沿着洞口而下,木屑铁屑和尘埃在月色中如万千星光般落入房间。
它灵巧地翻身跃上了屋顶,在夜色之中,如履平地般向东侧而去。
也是这个时候,在本丸庭院之中,正被东侧居所爆发的耀眼金光吸引、加紧赶来的山姥切长义,猛然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高处的人影,带着一把刀,闲庭信步一般在屋顶上行走。
“谁?!”山姥切长义深吸一口气,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
是其他付丧神吗?可那分明是个女性!
长义在脑海中快速地将这个身影和现有的付丧神比对,即使有在显形时选择了偏向女性身形的付丧神,可怎么也和眼前的身影对不上。
难道是弥小姐?
他脑海中闪过弥小姐的身影,心中突然莫名升起一股恶寒。
不管是谁,他都要去看看!
长义不再迟疑,甩了甩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暂且清空,他再次加快了速度,目标不再是东侧,而是屋顶!
他轻巧跃起,甩动的斗篷在身后像道白色的尾巴,脚上一蹬,身形旋转间,腰上拉出一线寒光,刀出鞘。
再眨眼长义已然轻盈地立在了走廊的顶上,与那个身影相距不过数十米。
走廊的屋顶连接着东西两侧,只要他速度够快,就能追上并阻止那个身影!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
而被山姥切长义盯上的鬼,在路过某一处屋顶时,突然缓下脚步,颇有兴趣地盯着脚下。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普通房顶,他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灵力一般,眯起了眼睛。
能不熟悉吗?它能占据这个身体,还得多亏了下面这个人呢。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