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然后用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语调的笑意说,“像以前一样,总爱在梦里抓着点什么。”
乌亚弥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个人睡着时总爱攥着被角,指尖会无意识地蜷缩。乌亚弥曾经无数次在深夜凝视那样的睡颜,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生怕惊醒她。
他们也知道……
连这种细微到近乎私密的习惯都……
还“像以前一样”?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
理直气壮得好像他们天生就该拥有这份亲密一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她皱紧眉头,又想起这两天轮番守在天守阁外的付丧神们,想起他们熟稔地进出那个人房间的姿态。
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
在她不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早就这样登堂入室?
是不是早就光明正大地占有着她的空间、时间和亲近?
是不是早就这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触碰她、照顾她、甚至——
不。不。不!
因为那个人温柔,就肆无忌惮地索取?
他们怎么敢——
想到这里,乌亚弥的灵力顿时在胸腔里无声翻涌。
他们凭什么可以这样轻松地拥有她?
而我……
而我却只能——
她猛的扣紧门格,喉咙发紧,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门后的三振刀剑,正在窗纸上投下交错的身影,此刻,那几个剪影突然间,如同接收到某种信号般,齐齐静止了。
被发现了!
“唰!”
乌亚弥急速后退,但加州清光已拉开纸门,在他身后,烛台切光忠和小豆长光的身影从她身旁闪过,站在了她身后两侧,堵住了乌亚弥来时的走廊。
三振刀剑,彻底封死了她的去路。他们身上甚至还带着释放了灵力后的痕迹。
“晚上好,代理人大人。”加州清光倚着门框歪着头,笑容不达眼底,“这么晚了,在这种地方‘散步’……真是让人意外呢,对吧?”
他稳稳地拉上门,红指甲在门框上无比显眼。他用身体遮挡着纸门,连剪影都不显露出来。
乌亚弥面无表情地颔首,仿佛只是路过。但喉咙深处却涌上一股腥甜。她表面平静,内心已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疯狂的种子正在里面生根发芽。
“代理人大人,夜半三更的,站在别人门外‘听墙角’,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呢?”加州清光向前一步,笑容收敛了几分,只剩下眼底冷冷的审视。
“请回吧。”烛台切光忠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乌亚弥的呼吸急促,握拳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目光在加州清光身上停留了一瞬,她看见了,在他那精心打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上,描绘着细致的花纹。
由众多羽毛组成的六瓣白色雪花。
那是雪羽纹,充斥了她和那个人前半生回忆的纹路,那个人的家纹,她不会认错的。
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炫耀……
他在炫耀自己被那个人选择,被认可,甚至亲近!乌亚弥甚至能够想象那个人是怎么握着这该死的付丧神的手,一笔一笔画下专属的家纹!
而她呢?
只有被柴宫晃注入的、带着一丝属于那个人气息的灵力,和那随时可能破碎的虚假幻影!
加州清光的目光没有闪躲,直直地迎着她。
他慢慢扬起嘴角,那笑容不再是伪装的友好,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和嘲讽。
他双手突然抱臂,将双手的指甲大大方方地露在她眼皮下,像是在展示着他们拥有的一切。
“啊啦,您该不会……在嫉妒吧?”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红润的舌尖说话时俏皮地若隐若现,如同蛇信。
嫉妒?乌亚弥的身体猛地一颤。
“还有,靠偷来的灵力耀武扬威,不觉得可笑吗?”
这句话像引爆了埋藏在她心底的炸弹。
偷来的灵力。偷来的身份。偷来的天守阁。偷来的本丸。她还“偷”了那个人的“衣服”。
这些付丧神们都看在眼里。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她拙劣的模仿,看着她占据着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她偷得最彻底的,是那个人本身。
她搅乱了那个人在现世的计划,导致那个永远温柔的人如今意识不清,这才是最不可饶恕的偷窃。
她偷走了她的清醒,偷走了她的选择,偷走了她的自由。
不,这不是偷。
她只是……想要靠近,想要她永远陪着自己而已。
这有什么错?
乌亚弥站在原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远去。她的眼神逐渐空洞,月光照不进她的眼睛。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那个人是我的!那些亲近,那些陪伴,那些印记,都应该是我的!只有我才配拥有!
明明是我先进入她的世界的……
她的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灵魂在无声地尖叫。
她无法发出声音,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执念,都凝固在她僵硬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