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走到一处门前掏出工作卡,刷了一下,门被打开的同时对宋璞说:“请进。”
但宋璞却对走近的这件宿舍感到很陌生,虽然房间内设置没有差别,但味道,和物品都不是他原来的样子。他犹豫地往前迈了一步,才听到惊秋在后面解释道:“这是我的宿舍,你别介意,你的宿舍很久没有住人应该沉了些灰,我先去打扫好了,再请你过去。”
随后给他拿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水放在书桌上,让他就坐在椅子上等。
惊秋动作麻利,拿了一些清洁工具就出去了还顺带带上了门。
这是宋璞第一次来惊秋的宿舍,他是一个不太喜欢接近别人私人领地的人,他记得以前惊秋组团老是让其他人去他宿舍玩桌游,他都只在门口观望,从不踏入。
他进来的时候就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几乎是跟自己的宿舍一模一样的布局。门往左边内开,右手边是个窗户,靠着走廊,进门后左手边靠墙摆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衣柜对面是一个单人床,床的隔壁就是一个卫生间。
虽然每家每户几乎都是这样的布局,但有的宿舍还是不一样的,他记得和骞的宿舍就不是这样摆设,和骞的床就不是对着窗户,而是占了衣柜的位置,将衣柜移动到了与卫生间一墙之隔的地方也就是床尾,曾经宋璞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设置,他说床两面都贴着墙他会觉得特别安心。虽然当时对方说的是安心,而不是安全感。
宋璞端了面前的水杯又放下,他将视线从衣柜的位置收回。落在书桌上,那张书桌有一张照片,是惊秋和另一个男孩子的合照,他搂着那个男孩子对着镜头笑,那个男孩子也在笑,露出两颗小而尖的虎牙特别显眼。宋璞对那张脸再熟悉不过。
他将照片拿在手中,对着灯光仔细看了一遍才敢确认,那确实是青阳的样子。
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想起青阳。
宋璞醒来后没在研究组碰到过他,也没听起旁人提起过,所以青阳极有可能不在蚁村,或者不是蚁村的人,只是存在惊秋的记忆中,而当时处于虚妄止境里,大家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后,于是青阳的形象便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这样的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将照片原封不动放回原位时手却顿住了,在原本放置照片后面一点的位置,放着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那是同记忆储存室里一样的小匣子。
是谁的记忆?
他将小匣子拿了过来,那上面有姓名和编号,看一眼就能知道。
看到惊秋的名字时,他竟然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一度以为,这是和骞的记忆了。
等等!
惊秋都能将记忆带出来单独存放,那和骞的记忆是不是也被这样带出来藏起来了?
那他会藏在哪里呢?也会像惊秋一样藏在宿舍里吗?可惊秋这样的做法因为青阳可能不在了,他因为太思念对方,所以作为一种纪念的方式单独留存。而和骞为何要藏起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可宋璞能感觉出来,周围人明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是有什么的,而和骞对他平时的举动也不像是要瞒着别人的。
那就还剩下最后一个原因,他不想让自己想起来,甚至连记忆储存的这个小匣子都不愿意看到。
宋璞只觉得掌心一片汗湿,凉飕飕的,他将小匣子放回原位,又将照片摆好,思绪却已经一团乱麻,他真的对此找不到任何一点头绪,他想起和骞那张坚硬有型仿佛什么都不会令他害怕的脸,那双深邃的总是有他的身影的眼眸,还有那张温暖香软的薄唇。
就是那张唇,在他醒来的那天早上回答他,因为你会伤害你自己。
他的思绪才在这一刻猛然回笼。
当初那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想这段被和骞单独藏起来的记忆,多少跟他有关,且不会太美好。
既然和骞自己不愿意看到,那个小匣子很有可能不在和骞的私人区域,但他会将这个小匣子交给他最信任的人保管。
他在这蚁村里,基本上宿舍食堂工作区三点一线,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研究组的人,而研究组虽然大家都认识,但说到知心还差得远,因为负责的区域不同,也就没有太多的语言和沟通。
但有一个人对和骞来说不一样,就是这间宿舍的主人,惊秋。
想到这里,宋璞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来来回回兜这么一个圈子,又是找个理由请他进屋,又是让他坐在这把椅子上等,还说他的屋落了灰需要有人打扫给他时间去找。不就是想让他找到那个小匣子,那和骞的小匣子,是肯定就在这个房间了。
想着宋璞便起身,他先站在书桌前,大致扫了一遍,没有发现,转身去了旁边的衣柜,打开,没有发现。然后转身去了床边,枕头下,没有,被子里没有,床褥下没有,床下··嗯,有一个箱子呢。
他将箱子拖拽出来,本来想着挺顺利的,但一看,很好,上锁了。等等,刚才惊秋进门的时候是刷的指纹,在蚁村几乎没有要用到这种老式金属锁的情况,那钥匙惊秋也必定不会随身携带。
于是宋璞拍拍手站起来,又重新去找钥匙,在书桌抽屉里的一个小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金属钥匙,宋璞拿着钥匙不禁想,嗯,藏得挺隐秘的。
他将床下拖拽出来的箱子打开,里面东西挺多的,但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小匣子了。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物品里面,那些物品并没有有序摆放,反而有些杂乱无章,其中还有雕刻木头的物件,他将上面的物品一一拿开,取其中一个锥子的时候,那个小匣子被弹了一下,就像是在这个黑洞洞的破铜烂铁堆里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有人将箱子打开,让它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它的身上积攒了一些灰,拿在手上都沉甸甸的,宋璞将它捧进怀里擦了又擦,终于才将那上面的字迹看清,那上面,却写着两个名字:宋璞,和骞。后面带着一个长长的编号。
他本来泪眼朦胧,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用袖子摸了眼泪之后重新看了一遍,确实是他跟和骞的名字。
所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记忆。
宋璞心像是停止了一般,他不敢呼吸,整个人往后重重倒去,坐在地上,后脑勺磕到衣柜门发出砰的一声,但他却不觉得痛似的,依旧呆呆地盯着那个手掌大的小匣子。
难怪呢,这次醒来他虽然觉得,跟和骞的曾经是有比别人多了一种情愫,但始终回忆不起来其中的细节,就像一张写了你名字的试卷上填满了答案,但是你始终想不起来解题的过程。
还有那句因为你会伤害你自己的话可能也并不莫名其妙,看来,一切的答案,就都在这里面了。
想到此处,他来不及整理那些悲伤的思绪,尽管那些数不清的线头在脑海中胡乱拍打,却始终有一根线头发着光似的在引起他的注意,那根线似乎已经在哪里很久了。
就在他要去触摸这根线想起点什么的时候,窗外走廊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过那人走近窗户跟前却没有将门打开,反而越走越远,宋璞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是惊秋回来了,就在他以为躲过一劫时,窗外响起了一阵说话声。
“惊秋?你回来了?”是一个年长者的声音。
“是,刘叔,我回来拿点东西。”惊秋道。
“哦,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多回来看看。”那个年长者又说。
“这不工作有点忙,刘叔身体好些了么?”惊秋道。
···
后面他们说什么了宋璞便没有再去细听,他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脚跟前的箱子上,他蹲下来仔细将箱子锁好,推入床底下,迅速将钥匙放回原处,坐了回去。
在他刚将小匣子塞进袖口里的时候,惊秋推门而入,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切都刚刚好。
虽然他猜想是惊秋故意让他找到这个小匣子,但他暂时还没想清楚惊秋的目的。而且万一他的猜想错了呢,总之现下都不是要说明缘由的时候。
惊秋回来后将清洁工具放好,对宋璞说:“你的宿舍已经弄好了,可以随时过去住。你····”
“谢谢。”宋璞站起来,朝惊秋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