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破开手指,将血涂在手镯背面刻着的她的名字上时,小江心里一直在默念:请来一只能载动她的大鸟。她觉得很幸运,召唤来的是一只仙鹤。仙鹤甚至跟她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夜行千里。但她并不确定仙鹤是否知道昆仑山的方位。
连着好几个满月夜都是阴雨天,借不到月灵,她手上的银镯就是一件寻常饰品。
但是山里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更糟糕的是,冬天要来了。
看着水里那个乱糟糟的人影,小江觉得,是时候下山了。
山下的市镇上,有小摊在卖包子。蒸笼一掀开,香喷喷的食物香气飘得老远。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乞丐,滚远一点,莫碍了老子做生意。”
摊主不耐烦驱赶,一把将这个脏兮兮的小子推在了地上。
瘦骨伶仃穿一身破烂衣裳,戴着个破风帽,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流民,他见得多了。
“我可以帮你干活。”
小乞丐眼巴巴地看着冒热气的包子,食物的香气勾得她肚子又叽叽咕咕叫起来。
摊主被小乞丐烦得火大,大声吼道:“想吃包子就得拿钱来换!要的是钱懂吗?!谁要你干活,就你那小身板能干得动什么?动动手就想白吃包子,想的倒挺美!”
镇上人来来往往,摊主这一声动静说大也不大,但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大雍今年的年景不错,即使是在这样的边城,流民也不多见。但即使有流民,他们大多也是安静地坐在路边,等待路过的好心人的施舍,这种明目张胆找人讨要的倒是少见。
却见那小乞丐从身上掏出个什么东西递给摊主,“用这个跟你换,可以吗?”
摊主不屑的眼神投过去,看见那小乞丐脏兮兮的手上竟然拿着颗圆润光洁的珍珠,顿时眼睛都直了。
“你……你小子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从海边捡的。”
小江当然不会说,这是从昭明城的宫殿里偷来的。
秦於期在她的房间里放了很多这种珠子,一到晚上便会发光,她只拿了一颗。
摊主夺过那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这种成色的珍珠便是买下他整个摊子都可以了,而这小乞丐看着就是个老实好欺负的,顿起贪心大起。
他把珠子收进自己口袋里,布巾往肩上一搭,一只手作势要去抓那小乞丐,“这一看就是你小子从哪家偷来的,手脚不干净的小贼!走,跟我去官府!”
果然那小乞丐一听到要报官,立刻就跑了,一溜烟钻进人群里面。
摊主也不去追,得意洋洋地收摊,捞了个大的,还摆什么摊。
路过的人不由摇摇头,暗地里啐一口,这人也忒黑心了些。但谁也没有站出来,只是一个乞丐而已,今天还活着,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小江跑到了很远,确定没有人追过来,才气喘吁吁地靠着墙根停下来。她拿了秦於期的东西本来就心虚,那个摊主还要抓她去见官,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小江摸了摸快要饿瘪的肚皮,沮丧地发现身上除了手镯再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但手镯是她绝对不可能拿出去交换的。
或许她还是应该回到山里去,这里不是适合她生存的地方,她不懂他们的规则,也看不透他们的心思。
她开始思念黎越寨,可是黎越寨已经没了,她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在这座陌生的市镇漫无目的地走着,小江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大堆人围在一处,都在向里头张望。
“赏金十万金铢,还封爵位!”
“这人什么来路?”
“看着就是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至于官府这么大动干戈……”
“莫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呵呵,十万金铢还不都是民脂民膏……”
“散开!都散开!”
人群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直到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挥着武器将人群驱散,小江才看清楚他们在看什么。
一张告示被贴在城墙上。
小江在上面认出来她的名字,其他的字她能认不多,上面画的应当是她的画像,只不过画的不太像。
但小江还是心里一紧,秦於期竟然还在不死心地找她。
不过她现在这幅样子,恐怕秦於期就算是站她面前也认不出来。
头发已经完全脏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穿着斗篷戴着风帽,帽檐和乱发遮住了眼睛,不是直勾勾地与人对视,没人会发现她眼睛的异色。
小江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正准备离开时,那名黑甲士兵忽然大步向她走过来。
小江扯了扯风帽,转身就走。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