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探不出一点动静,契印的痕迹还在,另一方要么已经丧命,要么就是被剥除了灵脉。对修士而言,剥除灵脉和丧命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慢条斯理地梳理好长发,又取出一枚戒指戴上,遮掉那道扎眼的结印痕迹。
“既然已死,便好生安葬吧。”
青萍豁然抬头,镜中鲛人神情淡漠,平静地仿佛说的是一个陌生人。
她一手按住心脏位置,领命道:“是。”
*
在东宫养伤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窗户被那个叫玉玲儿的小宫人支起一条缝,小江在床上也能窥见一些景色。只是时节已是深秋,窗外的景色也变得萧瑟起来。
从前黎越寨也有冬天,但是没有这样冷过。
小江蜷缩在床上,一枚银镯放在她的床头,有时她会看落叶,有时则看着银镯。
一切和醒来的那一天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手脚再次被绑住了。
秦於期给她系上绑带的时候,她人是醒的,只沉默地看着他。
见到她醒转,秦於期反而目光躲闪,支吾着说只是害怕她不小心挣裂伤口。
小江心里清楚,他是害怕她又跑了,就像她曾经对那个鲛人做的一样。但他其实不用担心,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逃走,所有她曾经能驾驭的术法都失效了,甚至连力气都变回寻常人,根本无法对抗他。
她隐约明白那夜被斩断的不仅仅是一对翅膀,还有她和天地之间一点不寻常的牵绊。
小江漠然地注视秦於期的手,看他一圈又一圈将自己的手腕和脚腕绑起来,仿佛一个旁观者。
秦於期的两只手上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咬痕,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丑陋得格外突出。
看到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秦於期颇有些羞赧地缩了缩,解释道:“夜里好多次,你痛得太厉害,嘴里都咬出血来,怕你咬伤舌头,便用我的手替着。”
他好像对她很好。
秦於期给她添置了很多东西,用她从未见过的丝绸裁出来许多套华丽的衣裳,数不尽的珠宝美玉被摆进她的房间,还送来一些锻造精巧的刀剑,放在她没法触及的地方。
刚开始东西送进来的那一刻,她偶尔还会看了一眼,后来便头也不抬。
某一日,秦於期兴冲冲地捧着个锦盒进来。
她以为又是些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在意。
直到秦於期在她面前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成色古旧的银镯,上面没有錾刻任何花纹,甚至有许多磕碰痕迹,比秦於期之前送过来的所有东西都要寒酸。
小江却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拿起那枚手镯,目光闪动。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这是她从有记忆开始便戴在手上的东西,是她娘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秦於期握住她的手,“是你的,先前我在林子里捡到便知道是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你,现在物归原主。”
“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小江点头,紧紧攥着那枚银镯,生怕它会再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她艰难开口,咬住牙蹦出两个字,“谢……谢……”
秦於期眼睛陡然亮起来,像个真正的少年人一样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更加殷勤地替她将镯子戴在手腕上,“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是值当的。”
小江垂着眼,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和绑带,没有再说什么。
但秦於期也不是总是给予,偶尔他也会向她索要。
好几次秦於期肿着半张脸进来,不由分说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诉说着,“……父皇让我娶公卿家的女儿为妃,我没有答应。呵呵……他们觉得没有公卿的支持,这江山就没法坐稳当。但不是的,那群仗着家世荫封的家伙只是一群守着眼前利益的饭桶,早就没了建功立业的雄心和勇气,没有他们才能更好地掌控大雍,可惜父皇看不透……
“我只要你一个,我的太子妃只会是你。江渔火,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意的对吗?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再等我一段时间,只要再等等,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每当这个时候,小江就会看向窗外,数着树叶,等待时间过去。
他向她许诺的太多,却从来没问过她想不想要。
唯一会好好跟小江说话的,是那个叫玉玲儿的小宫人。
玉玲儿把她当成了救命的大恩人,时不时会偷偷过来看她,顺带讲一讲宫闱里的新鲜事。
小江也喜欢玉玲儿过来,她的声音清脆活泼,叽叽喳喳的样子总让她想起黎越寨的鸟雀们。玉玲儿不用她回应,只是听着就很好。
她的伤一天天好转,日子却看不到尽头。
直到有一天,一只鸟落在了她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