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彻底闭上眼睛,平日里飞扬的面容彻底沉静,发髻散乱,血把她白色的巫女服都染红了,她是那么注重自己穿着打扮的一个人,要永远整洁干净、一丝不苟,此刻却一身狼狈地躺在泥土地上。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关心,差一点他们就要变成朋友了。
但他们都死了。
她果真是个只会带来不幸的怪物。
小江伏在青黛的尸体上,再也忍住不泪水,嚎啕大哭。
但下一刻,贾黔羊毫不留情地将她从青黛尸体上提起来,他指着不远处黎越寨的人们,指给她看。
“亲眼看到族人一个个死去让你很难过吧,你要好好看看,看看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你越愤怒,灵魂的戾气就会越大……”
随着小江灵力的流失,原本隔离了黎越寨人的火焰也随之小了下去,玄甲骑士兵们越过火圈,肆意屠宰这群已经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的人们。
血与火弥漫的场地中,刀光与剑影相叠,怒吼与哀嚎交织……
小江被那道封印捆着,浑身动弹不得,目力所能及处,尽是倒下的黎越寨人。
灵力被抽走,她的愤怒已不能化作力量,眼里只剩下哀伤。
在贾黔羊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小拇指不断抖动,她在哀求,眼泪像决堤的河,一刻也停不下来。
“小海,求求你!我没有办法……”
“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我给你做牛做马,求你……求你救救大家!”
“你快出来啊!求你了!快来不及了!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再也不会困住你了……求你!求你过来啊!”
……
贾黔羊觉得江渔火应该看够了,她的灵魂已经足够愤怒到成为他法杖中最厉害的怨灵。
于是他将她提到祭场的石案上放下,那原本是黎越寨人摆放祭品的地方。
他抽出那把曾经她弑杀神兽的刀。
砍刀落下,贾黔羊生生砍下了她背后那对尚显稚嫩的翅膀。
从脊背到全身,彻骨的疼痛抽干了小江最后一丝力气。那把冰冷的刀剜开了她的后背,她感到骨头里被硬生生抽出了什么东西,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可抑制地流走。不止是身体,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疼到颤抖。
“好疼啊……小海……好疼……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她的右手小拇指弯动了很久,却没有传来任何反应,仿佛鲛人从来没有对它施过法术,更从未结下契约。
“从今往后,任何事情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我会保护你,只要你动一下手指,心里想到我,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听到。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过来保护你。”
……
鲛人的承诺还言犹在耳,但他总归没有来。她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第一次求他,他就失约了。
她不恨他,她只是想不明白,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给她承诺,让她抱有希望呢?
浑身是血的少女蜷缩在石板上,曾经光彩夺目的双眸因痛苦而变得麻木,两片苍白而干枯的唇轻轻颤动,她喃喃自语,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对不起乌虎……对不起青黛……”
“爹爹……我是个没用的人……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人啊……”
“我没有用……”
“这是山神大人让我带给你的。必要时,它的意思是,如果你遇到了十分危险的情况,吃下它。”灰喜鹊临走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这一夜她才真正明白,山神预料的危险其实是贾黔羊。所以才通过鸟雀给她那颗绿玉石,保护她的肉身,让她能全然驾驭血脉里的力量,而不使自身受到伤害。
在肉身能承受的情况下,她血脉里所拥有的力量本该能应对贾黔羊带来的所有危险。
可是她如此天真,如此随意。
一半玉石让她被诱骗着用来杀了保护黎越寨的山神,另一半被她喂给了一个口口声声承诺保护她,却忽然消失不见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