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个月把钱打到疗养院的账户上会惯例询问几句,只要确定季昀峰的病情没什么反复他也就不用担心什么。
季忆挑完水果正要进大门,却不想看到一个熟悉的靓丽人影远处走来。
他眉心一拧立刻反身上车。
周晨彤戴着墨镜快步走向门口的一辆红色轿车,她似乎也察觉到有眼睛在盯着自己,拉开驾驶门前旋身往季忆的车子看了一眼。
她只停留了两秒便上车离开。
等红色轿车扬长而去,季忆才把想起把架在大腿上的水果扔在副驾驶位上。他仰头闭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周晨彤会在这?
她和小叔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往来了吗?
是周家其他人在这里疗养?
没听说周家有人生病。
季忆陷入思索,一些可怕的念头不断冒出来,让他陷入无边的黑暗的猜疑。眼前就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旋转,张牙舞爪地似乎要将他吃进去。
“咚”一声,吓得季忆一个激灵。
他循声往车外看去,只见杨煜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车前。
季忆眉心拧得更深。
车窗外的杨煜桁见他迟迟没有开门,便给他发消息:既然今天不能见你小叔了,那不如我们聊聊。
季忆看着手机上淡漠的文字,无奈又烦躁。
他打开车锁,让杨煜桁坐上了他的副驾。
杨煜桁坐下后便系上安全带:“不问问我怎么在这?”
季忆冷笑:“你这种跟踪猥尾随的做法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杨煜桁:“嗯,你会报警吗?”
季忆脸沉下去。
“你舍不得。”杨煜桁道。
季忆闭了闭眼一派鄙夷,转移话题道:“你这次倒是忍得挺久。”
“总得等你消消气。”杨煜桁说着停顿了下,缓声低低道,“对不起。”
季忆拍着裤腿的手一顿,修长的五指停滞在空中半秒后才找到着力点——他直起身将十指交握搭在大腿上,慢吞吞道:“可你还是让岑煊失去了他的工作。”
杨煜桁:“他只要监管维尔多亚的项目就不可能不受牵连,就算你瞒着,林家一出事,他不会怀疑?所以,我干脆让他离开这个工作,接触不到维尔多亚的项目,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事情是你做的。”
季忆嗤笑一声:“杨煜桁,这就是你想了一个星期才想出来的蹩脚理由?”他眉头一皱嘲讽道,“嘶,你脑子也就圈钱的时候灵光是不是?你但凡老实说你就是气不过我对岑煊好,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看不起你。”
杨煜桁:“你得了吧,我要真这么说,你又得说我心眼小,没资格。”
“你本来就心眼小,没资格。”
杨煜桁切了声。
季忆哼笑:“你还变态。”
“我哪变态了?”
“你哪里不变态啊?跟踪我不变态还是监视我不变态?甚至就为了那点嫉妒,开车撞树把自己的脚都……”说到这季忆突然停顿了下,表情变得有些诡异。
他眉心一锁双目诧然,像在问杨煜桁又像在跟自己说:“那天你不是故意伤害自己,你是想撞杨炜杰。”
杨煜桁面不改色,看上去早就料到他想说什么。
季忆眉心拧得更深:“杨煜桁,你疯了你,他是你哥!他是人!死了你要负刑事责任的!”
“哦。”
季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哦?”他无法理解杨煜桁的残忍和冷酷,他在漠视生命吗?
“杨煜桁,你怎么回事?你……”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哥哥?”杨煜航冷笑着,目光转向前方,鄙夷之情溢于言表,“他第一次见你就对你起了非分之想,那个时候你喜欢我,他也知道。但是你看不上他,所以他对我好,为的是找机会挖墙角。”
“一心想抢弟弟的男朋友,他已经够无耻了。后来把我逼走趁虚而入,他所做的种种都在逼我恨他,我为什么不恨?呵,他想做犹大,我可不想做耶稣。”
杨煜桁说着叹了一声,“你说的没错,那天我的确起了杀心。我真不想让他这种人渣活着,我跟你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全是拜他所赐,还有那七年我尝过的苦,他多少得受点……季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明明是杨煜桁在诉说他自己的痛恨,可季忆听着却意外地触到了痛苦。
“所以那天如果不是我冲上来,你是不是就真的把他撞了?”
“不会,我有这心没这胆,”杨煜桁说着悠悠将目光落在季忆的侧脸,“因为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所以我不会做傻事。”
季忆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明显。他吞了吞口水,别过头看向窗外。
杨煜桁深吸一口气,目光悠悠地从他脸上移开,一派波澜不惊:“能换个话题吗?”
季忆没说话,他还无法从恐惧、震惊以及无端而来的痛苦中缓过来。
杨煜桁又道:“周晨彤是来找你小叔的?”
“不知道。”
“我给你查查?”
“我自己能查。”
杨煜桁挑眉嗯了一声,低着头阴阳怪气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两个助理,一个白月光,一个小鲜肉,哪里还用得上我啊。”
季忆闭了闭眼,他现在真没这心思和他说这些。
季忆:“别什么事都想插一手,我不喜欢。”
杨煜桁:“你这是过河拆桥?”
“我跟你都没淌过这条河,差点淹死,”季忆道,“哪里来的桥?”
杨煜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抿抿嘴找不到话反驳,只好坐直身子强硬地转移话题:“好,周晨彤和你小叔的事情我们不谈。那就说说国外仓库的事。”
“更不需要,我小叔有。”
杨煜桁苦笑一声:“看来,我吓着你了。”
季忆没否认。
杨煜桁没深吸一口气,难掩失落和痛苦,但又不想太强求季忆。他解开安全,慢悠悠道:“有什么需要联系我……你别怕我。”说到最后四个字竟有些哽咽。
他边说边已经开门下车:“还有,”他顿了下语气终于缓了些,“回家住,别整天睡沙发对脊椎和心脏不好。我再也不会不经过你同意打扰你了。”
杨煜桁说完“砰”地关上车门。
他只停顿了一秒便离开。
季忆望着左视镜里越走越远的杨煜桁,心里泛起浓浓的苦涩,鼻子一酸,眼眶竟然开始湿润。
他们错过的这七年,到底是谁的错啊。
是杨煜桁,杨炜杰,还是当年那场席卷了整个商界的大风暴?
亦或是从不敢面对当年真相的自己。
杨煜桁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拐角,季忆冲动的心思也随之挥散。只是那份浓烈的苦涩愈演愈烈,他低头长叹将心中郁结缓缓道出,一滴温润落在右手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