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雾扶额:“我现在已经精准地见识到你们的预言能力了。拜托,能不能说点好的。”
他继续硬着头皮看下去,结果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有一大群读者都在兴致勃勃地聊他大概是发生在过去的屠龙事迹,基本上已经把“他就是曾经那个杀了龙的圣乔治”给说出口了。
「七:
哇哦~Leto叔叔~你在未来和过去屠龙了欸~好厉害哦~(呕)」
七!怎么你这种温温柔柔的性格也被魔王和爱丽丝那两个看起热闹不嫌事情大的给带歪了!你正常一点啊,这个评论区的正常读者已经为数不多了好吗?
夏章雾只感觉到深深的痛心疾首。他觉得评论区真的急需一些正经读者,最好是全程能保持正经的。比如说liar和飘然如烟什么的——话说回来,也确实好久没见到这些正经角色了。
他往后翻了翻,结果只看到了玧末和爱丽丝关于自己过去的正儿八经分析评论。
好吧,现在的正经分析贴都需要爱丽丝这种搞笑选手来负责了,真是令人泪目。
夏章雾认真地读完,发现她们两位都觉得自己过去的失忆状态问题非常大,而且还一视同仁地怀疑起了自己身边钟塔侍从的所有人,觉得他们出现在自己周围也或多或少有些问题。
夏某人抬起头,又低下头。
“我不这么认为。”他说,“如果那群家伙想故意接近我,他们肯定会选择更高效的方法——比如送我一笔钱,而不是给我身边安排一个会欠我五十英镑的混球侦探。”
唉,他真的很期待钟塔侍从这么干。
可惜,世界上并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钱。只有莫名其妙因为那个过去缠上自己的另外一个混蛋侦探。
想到这里,夏章雾就深沉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狠狠地揉搓了一下那只很明显明白的东西还没有爱丽丝多的小鹰。
小鹰伊迪丝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他。但是她或许是非常快地明白了夏章雾的身上没有恶意——至少对她没有恶意,于是胆子又逐渐大了起来,开始生气地啄他。
“姐姐,姐姐。”她不再叽叽叫,而是用稚气的声音细声细气地指责,“你们把姐姐吓走了!”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看费奥多尔的意思,而是用眼睛盯着夏章雾,好像只打算对他一个人进行道德上的谴责——而夏章雾本人已经懒得想这到底是欺软怕硬还是她也意识到了那家伙根本就毫无道德。
“伊迪丝!我都说了好几遍,不要用这种没有用的语气指责他人!”
被关在笼子里面的罗丽娜生气起来就要比她的妹妹们有威慑力多了:“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欺负!你要知道,把我从笼子里面放出来可要有用多了!你们这群坏蛋!”
她用力地拍着翅膀,把笼子撞得叮叮当当作响,似乎自己都要气得哭出来。
“爱丽丝她现在还至少活在这里!”
她说:“你们为什么不让她这样好好活着!这里只是一个梦啊,你们连梦都要破坏吗?”
正在打量着夏章雾的费奥多尔抬起头,看了眼这只多嘴多舌的吸蜜鹦鹉。
“那条蛇带回来的笼子还挺好用的。”他说。
“是啊,撞了那么久也没出问题。”夏章雾也点点头,罕见地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
这个原有的一切都遭到还原的世界里,当然没有什么鸟笼存在。这都是他们在和阿尔贝蒂娜女王商讨完计划后,顺手让那条现在还能出入这个世界的蛇带过来的。
事实证明,这个现实世界的笼子就算是装这里的“鸟”也非常实用。
“更何况,这里也不是梦。至少它不完全是梦。”夏章雾想了想,最后还是给笼子里面的小鹦鹉额外解释道,“这里是死者的世界。”
毕竟现在也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他也不是什么必须要把秘密留到结局才说的恶趣味家伙。
吸蜜鹦鹉源源不断的诅咒声戛然而止。
小鹦鹉身上彩虹般的羽毛都有些惊慌失措地竖了起来,让她的体型看上去整整大了半圈。这也很正常,对于活人来说,他们大概都并不愿意提前来到这里。
但她很快就又生了气,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她说,“这肯定是你们骗我的!我们都根本没有死,怎么回来到死者的世界!”
“我们没必要骗你。我们要骗的是爱丽丝,她在这里的地位很特殊。”
救世主先生拿出了自己这辈子对未成年第二大的耐心——他这辈子最大的对未成年耐心都花费在太宰治身上了,好声好气地回答:“而且你也觉得这很合理,不是吗?爱丽丝已经死了,她出现的地方自然是属于死者的。”
吸蜜鹦鹉没有回答。
她看上去似乎终于有了点后知后觉的害怕和难过。小小的鸟脑袋埋在胸口蓬松的羽毛里,终于不再说话了。
“当然了,现在我们还没有死。但是我们必须要毁掉这里,否则这整个世界都会成为死者的世界。或者是成为不死者的世界,谁知道呢?”
夏章雾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
“然后人类总有一天会在永远无法到来的死亡面前发疯。曾经渴望拥有和真实的东西变得廉价,曾经重要的情感终于在时间的洗刷下一文不值,然后——成为真正的幽灵。”
他耸耸肩,显然也没有指望这个还没有经历满四分之一人生的孩子真的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他说。
在说这段话话时,夏章雾的目光一直落在费奥多尔的身上,带着一种并没有多少掩饰意味的困惑表情。
在很多很多年前,他自己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一点已经在读者们或欢呼雀跃的看热闹或深沉而又认真的思考下得到了确认。
那么,认识他的费奥多尔又到底活了多久?
他们曾经有几十年的时间没有相遇过。但他们真的只认识了几十年吗?他们会不会在好几个世纪前就已经相识?
夏章雾没法确定。
他只知道读者们曾经和他说过,这位俄罗斯人的异能力是取代杀死自己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世界上距离死亡最遥远、也是接触死亡最多的那几个人类。
但就算是生理上的寿命没有极限,人的精神也必然存在着一个期限。
人类渺小的心智无法衡量宇宙,也不知道对于世界来说微不足道的上百万年时间到底该用什么方法进行填充。
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人顶多活个两三百年就会厌倦自己相比同类而言过于漫长的生命。
绝大多数人活下去的理由根本就无法支撑他们度过更长久的岁月,强行活下来的结果就是面目全非,甚至与最初的自己背道而驰。这就是为什么象征着“背叛自我”的这个文学负面体如此热爱停滞、永恒与自我复制。
那他呢?让他选择一直活下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
夏章雾其实最好奇的就是这个问题。
“喂,说到这个。”他说,“那个谁。”
费奥多尔歪了下头:“怎么了?”
“你应该活了很久吧?”
夏章雾摸了摸下巴,用研究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类:“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为了什么活下去的?我就是单纯的好奇,你现在的目标是不是和最初的有了变化。”
费奥多尔轻轻地“唔”了一声。
“您知道吗?”他说,“以前东方有种做法,是把驴子的双眼蒙上,前面吊着一根萝卜,好让它不停地拉磨。”
夏章雾谨慎地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
费奥多尔继续说:“还有一些人,为了每个月中的一天能够拿到一笔用来生活的金钱,可以每天耗费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还没有任何怨言。”
以前是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教授,现在更是成为了全年无休随叫随到救世主的夏章雾开始疑心这有在骂自己的嫌疑。
“开什么玩笑。”
作者毫不犹豫地说:“你拯救世界的报酬就是世界被拯救了,我是不会发额外工资的。”
夏章雾:“……”
好吧,他想多了。事实证明他更惨,他现在变成了打白工的,某位混蛋作者甚至懒得给他的头上拴根胡萝卜。
“而我的目标就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一个偶尔才能发生、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不再发生的奇迹而行动,至今也是如此。”
俄罗斯人继续说,他似乎朝夏章雾微微地笑了笑:“在我们过去平均十年才能见一面的时间里,您总是在彻底失踪前对我说‘后会有期’。”
“——我想,那应该就是我一直走到今天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