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巴拉克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转身走了，一个人去小溪边。

常坐的位置已经被占据，是一群吃饱喝足休息的棉驮兽。它们团成一团，像是蓬松的云朵。坐到旁边，靠在它们软绵绵的绒毛上，懒洋洋的棉驮兽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打盹去。

希巴拉克躺了一会儿，也不禁生出困意，将烦恼抛到一旁，打算小睡一会儿。

刚要睡着，来了带有灼灼彩菊香味儿的人，坐在自己身边。

“我去寻你不见，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哈，要是我找不到你，也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希巴拉克清醒过来。

奥奇坎也和他一起，靠在棉驮兽的绒毛上，如同枕在云端，轻飘飘软绵绵。难怪希巴拉克都快睡着了。

希巴拉克的眼睛像是太阳，奥奇坎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清晰地看到他眸中的图案，与各个部族崇拜的太阳图案相似。火焰一般的头发，太阳一样的性格，温暖而强大。

因为被太阳照耀过、温暖过，体会过美好，所以想要追随太阳、恐惧黑暗再次降临。

“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去纳茨卡延。”

奥奇坎这么说，他的语气中透出委屈，却像被人抛弃的小兽。

真是的，一开口就要谈论离别的话题。

希巴拉克不答，问道：“与亲人团聚如何，是什么感觉？”

奥奇坎看着他的侧脸，没有等到回答，道：“我以为会很陌生，但这么多年过去，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柯菲很喜欢我，他说我是最勇敢的哥哥。”

“其实，”希巴拉克想起前几日无意间看到的场面，觉得还是说出来更好，“在村里人见到龙兽形态的那天，索菲在夜里敲开每家大门，和他们道歉。”

“道歉？”奥奇坎惊讶，问：“道歉做什么？那个时候，大家都还以为我做了坏事，肯定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不对，她只是见到一只龙兽，就认出了我？”

“是啊。道歉是因为，她认出了你。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依然相信你，也希望大家能够接纳你。”

希巴拉克说完，去看奥奇坎的脸。

他眼眸垂下，声音颤抖道：“可明明，明明她从未提起过我，把我当成战死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又会这样做？”

这不是个提问，奥奇坎想，要不是有索菲亲自去道歉，村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接纳他。

“也许刚刚得知噩耗那么想过吧。可后来再见到你，怎么不会心软呢？何况，又不是你的错。奥奇就是最珍贵的礼物，不会有人一直怪你的。”

希巴拉克目光遥远，奥奇坎就该留下，重新回到自己成长的村子里。

“……”

奥奇坎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回到之前的问题：“明天出发去纳茨卡延，要带上我吗？你说，两个人会走得很远。”

再一次面对这个问题，希巴拉克没有了转移话题的借口。分别在即，还是好好道别吧，不要吵起来。

“之前是这么说过……”

希巴拉克不敢去看奥奇坎的表情。

“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刚刚转移话题的原因吗？你反悔了，你要一个人去？昨天你不愿意回答，就是这么想的吧。”

希巴拉克绝对不是要抛弃他，只是考虑到，对奥奇坎来说有更好的路。

“不是的，我是想，如今村民们接纳了你，你才刚刚与亲人团聚……你有更好的选择。”

奥奇坎坐直了身子，提高音量，休憩的棉驮兽睁眼盯着两人。

“更好的选择？”

奥奇坎不禁拳头紧握，低头盯着脚边的杂草，说：“既然不愿意带上我，为什么当时要答应我？”

“我没有料到，现在会是……”

希巴拉克说了一半，奥奇坎打断他，怒道：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是因为害怕我在你离开后又变成野兽，祸害其他人。索性就把我带走，对不对？但是现在他们接纳了我，这样更合你意，既能保障村子安全，又可以不用带上个累赘。”

棉驮兽听不懂人类的言语，但能感受到其中情绪，一个个焦躁不安。

“奥奇……我绝对没有这样想过，你听说我说。”

希巴拉克逃避问题，就是害怕与奥奇坎发生争吵。

奥奇坎胸中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越烧越烈。

两人常来此处，小溪边一草一木，都无比眼熟。此前不久，希巴拉克就是在这里，说希望他找到朋友朋友亲人与爱人，也亲口承认过两人的朋友关系。为什么现在却一点儿都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