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晚正在理包袱中的衣裳,闻言看了眼赵茗,见华臻仍在沉思,便先开口:“六王姬,不是所有人夜晚行走都有灯烛在侧。”
赵茗猛地回过神,“是我想错了。”
华臻侧头看向马车外,片刻后回过头,轻道:“一日夜深之时,姊妹兄弟邀我同行游湖,离岸渐远后不见灯烛,周遭漆黑无比,却唯我惶恐万分,焦灼不安。”
可同船的之人却仍旧笑语欢颜,叹月色幽浅,她觉得不对劲,却无一人可说,只能紧攥衣角,把异样深深藏在心底。
彼时她才五岁。
下船时双眼不适应烛光一脚踏空,摔在岸侧,耳边除了风声便是哄然的调笑声。
自那时之后,她便知晓不是所有人入了夜便会全然失明的。
“没事儿,南羲子什么都能治好!”赵茗见华臻眉眼绕愁,悠然掀开车帘,“该到楚国边界了罢?这是什么林?叫人怪瘆得慌。”
华臻淡淡望过去,“进楚国了,为何觉得瘆得慌?”
赵茗摸了摸手臂,怪异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怪,天色也不好,又静得出奇。”
“这个林子里常有山匪出没,进了林不久便会被劫,因此很少有人敢独自行进,多是报了官兵一同进来。”华臻回她,顺道把期晚理好的包袱拿过来。
赵茗眉毛一挑,眼睛瞪圆,险些从马车上跳起来,“你既知道,那我们为何走此处?”
“因为从这儿到晋国更近。”华臻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色。
“我知道你急,但是……但是我不想死啊。”赵茗急忙攥住华臻的手臂,警惕地往四周看。
华臻拎起手中的包袱,“山匪只图财,留财买路罢了,不必太过忧心。”
赵茗这才发觉期晚是将衣裳用物和钱财分开理了,现下华臻手里拿的是银钱。
不知又过了多久,果真从马车四面传来恶狠狠的叫嚣声——
“要走这条路,问没问过爷?”
驾车的妇人往里询问:“少主?”
期晚把包袱递过去,妇人便拿着包袱冲领头的示意,“我家少主懂得规矩,里头的钱财不少,若是不够,再加便是。”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算你们识相,拿过来吧。”
赵茗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察看外头,“还好真的只是要钱,他们人也太多了吧,四面八方全是山匪,将我们围得紧紧的。”
“诶……为什么树上也有?”
华臻眼睫一颤,“不对。”
期晚立即冲出马车,但为时已晚,妇人尖厉叫声划破长空——
“少主快走!”
华臻跃身而出,树上的黑衣人已收了弓箭转身腾向后面的丛林。山匪领头将包袱扔给身后的人,指着倒地的妇人对华臻道:“这可不是爷的手笔,冤有头债有主。”
话音刚落,七八个黑衣人纷纷从树丛中冒出,随后又是一批持弓箭而起,直到将空地围满。山匪见势头不对,急急喊道:“兄弟们撤。”
箭头直指空地中立着的华臻和期晚,华臻抬眼望去,语气冷冽,“你们找错人了吧?”
最中心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随即道:“将赵茗交出来便饶你们不死。”
“那你杀了我的人怎么算?”
“少废话,来人去搜车。”他示意身侧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那人便跃身飞向马车。
华臻即刻旋身相迎,一脚蹬掉他手中的利剑,又重重踢上膝盖,随即反折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制在臂中,匕首尖很快抵在他的喉间。
她紧盯那人,厉声道:“我早料到有人想找她,所以跟我同乘的人根本不是赵茗,如果你敢动我和我的人,你永远都别想活捉她。”
若他们真想杀了赵茗,刚才直接就会动手杀了马车中的所有人。
“若你不杀我,我会告诉你她身在何处。”
黑衣人闻言迟疑片刻,“我怎么信你?”
“查探马车便知。”华臻低眉,“里头坐的是与赵茗身形相似的侍女。”
她已拖延了不少时间,易容器具就在车中,技巧也授给她了,若赵茗与她心有灵犀,知她语中深意,此刻便已能应对了。
华臻扼住黑衣人的脖颈,“我带着你去看。”
他望了眼树上的黑衣人,看见他终是点了头。
华臻挟着黑衣人缓步过去,最终停在车窗边,他伸手撩开车帘,对上一双惊恐的眼。
他正要呼喊出声,忽觉喉头发紧,匕首倏地刺穿咽喉,他拼命想要叫出声,却咿呀着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