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麟又是最后到场的人,来时客套地跟齐王打了招呼,便自顾自地坐下。莫说有礼节,便是正眼也不带看底下的公子贵族一眼。
齐王面上些微难堪,清咳一声:“太子与我儿商讨两国商队来往事宜,今晨寡人皆已应准,愿齐燕永结此好,互为后盾啊。”
商麟嘴角一掀,正欲开口,眼神忽然落到姗姗来迟的褚澜和华臻身上。这两人仿佛以为无人注意她们,褚澜脸上挂着笑,牵起华臻的手弯腰穿过站了一排的宫女,而后轻松地在最下首落座。
他笑意收敛,抿了口酒,“愿王上遂愿。”
褚辙似乎并不满商麟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当即沉下脸,“殿下,齐国乃礼仪之邦。”
商麟轻搁酒杯,随意道:“哦?燕国就不是了?”
此番两国所谈的交易多少还是有利于己,不就是个眼高手低的纨绔么?他该庆幸燕国要交到商麟手中才是。齐王制住褚辙,道:“好了辙儿,既是喜迎来客,便高兴些。奏乐吧。”
伶人舞者踏着鼓点上阶,很快水袖飞舞在宴席之中,将对面的人遮了大半,商麟若无其事地端着酒杯晃了几圈,眼神却偶尔落到舞者舞步的间隙中。
褚澜似乎被酒辣到,呛了两声,华臻笑他,而后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面上尽是鲜活之态,而非从前那般充满了算计与伪装。
哈,废物,区区一杯酒。商麟哼了声,透亮佳酿悉数滚入喉中,他眉头忽地一皱,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呛咳出声。
离得最近的齐王率先投来关切目光。商麟强露笑意:“喝太急了,酒不错。”
却看回对面那两人,仿佛已入无人之境,对眼前景物皆视若无睹。褚澜从桌上端起糕点盘子呈到华臻面前,华臻便顺势夹起了一块放入嘴中,刚咬了一口便对褚澜点了点头。
商麟觉得好笑,她尝到味道了么就夸?果真还是那般虚伪!还有那公子澜,糕点分明好好地摆在华臻面前,他非要再端起来让华臻夹,为何要多此一举?
今日开的是迎宾的宴,还是他俩的婚宴?
商麟往后一仰,阿沣向前几步,俯下身:“殿下有何吩咐?”
“褚澜多少年岁了?”
阿沣愣了愣,在脑中回想着,“似乎已二十又一。”
商麟眉头舒展一些,原来还比他大了一岁,竟还如此幼稚。
“年纪这么大。”他喃道。
阿沣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不也二十了么。
“他娶妻了?”商麟接着问。
阿沣心下暗喜,幸亏他来时多打听了几番,不至于殿下问他时他答不上来,“还未。”
他一股脑地将听来的都倒出来:“公子澜私下甚是清白,从不溺于风月,鲜少与女子往来,总是谦逊识礼,敬重他人。因此整个王城的女子都将他视为择婿最佳之选。”
商麟半晌未说话,阿沣便沉默着退了回去。
几支舞过后,齐王忽然提到褚辙及赵茗。
“先前出了些意外,未以大礼迎六王姬来齐,今日也在这宴会上露露面,叫诸位臣子认认你。”
褚辙满面春风地站起身,伸手去牵赵茗,对众人道:“这是我夫人赵茗,不日后我们将要大婚,还请诸位赏脸。”
赵茗却紧紧盯着桌上的碗不愿移开眼,身上也不动半分。
褚辙有些羞恼,“你又闹什么?”
赵茗不知为何身上僵硬得很,总之便就是不想顺着他们。她生性倔强,哪怕知晓此时不应倔强却也如此做了。
底下坐着的臣子本想开口道贺,此时也把话憋在喉咙里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晋国六王姬是被逼迫来的啊,分明不是公子辙口中的从前青梅竹马,流传佳话。
齐王面上的笑渐渐凝固,赵茗感受到身侧的气息越来越冷,指尖忍不住微微发抖。她应当站起来才对啊……
冰冷的手却被温热罩住,赵茗转头一看,华臻蹲在她身侧用宽慰的眼神望向她。她终于鼻尖发酸,双肩抖动起来。
褚辙大手一挥,木案上的蔬果菜肴撒落一地,华臻将赵茗整个人搂紧怀中,有些器皿便悉数砸到她的身上。
她无视身上的痛楚,镇静道:“公子,她只是身体不适罢了,并非有意如此。”
褚辙却只觉颜面大失,愤然道:“我对她这样好,她却还是如此固执!是觉得本公子脾性太好么?”
华臻视线上移,只见齐王无动于衷,并不欲插手褚辙泄愤之举。她只能道:“公子,宴上还有客人。”
她方才便感受到商麟那抹强烈的视线。
一旁却传来幽幽的调笑声:“二王兄,这夫人嘛,就不能太过宠爱了,否则都会当众下你的面子了。”
华臻皱眉,只见角落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看好戏般地举起酒壶往嘴里倒。
褚辙怒火中烧,伸手便要去打赵茗,可赵茗被华臻护得密不透风。他便恶狠狠地想把这巴掌赏给华臻,华臻还未来得及动作,猛地被人一环,紧紧箍在怀中。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褚澜抬头一看。
褚辙捂着手腕,愤恨地盯着对侧懒洋洋坐着的商麟。而褚辙的脚边,是一把刀柄嵌着宝石的匕首。
褚澜松开手,与华臻拉开一段距离,“吓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