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政韬就是这一类里面的其中一位。在初中男生对着杂志上白花花的大腿和柔软胸脯进行遐想时,他只注意到那个带给女人欢快的男人。换言之他对女人的柔软完全没有兴趣,他喜欢同他身体结构一样的男人。
可喜欢男人终究是一个迷糊的概念。这种不明确的念头在夏政韬初二那年炎热的夏天彻底化为实体。
绿荫遮蔽的羊肠小道上,夏政韬骑着单车前往同伴所说的“秘密基地”—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土庙。小道不像大路一样是锃亮的柏油路,而是坑坑洼洼的土道。四周都是成片的树林把视线遮挡的严实,两边还挖有深沟,如果一不小心栽进去那就危险了。十五岁的夏政韬顶着烈日专心看前路,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划到眼角,握把转弯的瞬间和一个背着古时的书箧的男孩撞在一起,书箧里的几本书籍被撞出来,男孩儿痴痴倒在一边不叫也不动,眼睛落在同样摔在一旁的夏政韬不语。
自行车没掉进坑里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他捂着磕在地上的脑袋把自行车扶起来脚边踩到一本奇奇怪怪的蓝皮书,上面的文字他没见过也读不懂,随后抬头便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孩儿四目相对。
“对不起,是我转弯骑得太快了。”夏政韬伸手把男孩儿拉起来,又弯腰一本一本将那些奇怪的书籍捡起来,送到男孩儿背着的书箧里,“你没受伤吧?”男孩儿不说话,但是会点头摇头。他拉住夏政韬的手嗯嗯啊啊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夏政韬已经没有多少能在这里耗下去的时间,他不想让朋友因为等他耽误时间。
发觉夏政韬压根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后,男孩儿松开他的手,默默背上放在一边的书箧,最后深深看了眼夏政韬把一本书不由分说塞进他的自行车筐内跑走。
夏政韬本想叫住他,只是那男孩儿跑的太快一眨眼就已经顺着这条小道跑了很远。
夏天的风都是带着烈火的余温,吹动夏政韬衬衫衣角也把那本拿在手里的书本吹动,夏政韬鬼使神差低头看向被风翻到的那页,是两个男人赤裸着身子交叠在一起索吻进入。
夏政韬一页又一页看得面红耳赤,翻到最后一页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把这一整本全部看完,他看了眼远处的寺庙,然后自行车转了一个弯,追着那个男孩过去。
不过结果当然是没追到,只是当天晚上在父母的责备声中,忆起那个陌生男孩儿的容貌。在睡梦里他因为那一次见面那一本已经被他扔掉书籍里的插画梦遗了。
那年夏天吹拂热风满是绿林的小道就像一场瑰丽的梦。然而梦也仅仅是梦,没有更多的细节也没有任何后续。
夏政韬那时也想,他是不是爱上了那个奇怪的男孩儿。夜夜梦见夜夜缠绵不是爱又是什么?后来孟宁的出现完美夏政韬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不是爱,那只是你最彻底的一次启蒙。
夏政韬灌进去半瓶啤酒,滋啦的酒精在喉咙里拥挤,“我们都经历过对启蒙的爱恋,但是我们现在也都知道那不是什么爱情。但是季临谙不知道,他也没意识到。”
赵鑫也沉默下来,他所说的所有无论是前期的“忠告”还是现在的劝解,无非都是为了这位友人。
杯子里没有一滴酒,夏政韬在沉默中又缓缓道:“他分不清爱情但是我分得清,我没办法因为自己的私欲去放纵季临谙在错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夏政韬缓了缓,“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同性恋。”
赵鑫原本轻叩桌子的手一滞,“你喜欢他?”夏政韬不说话,赵鑫反而笑了,“你们一个两个好奇怪,”说着把手背到脑袋后面微微仰头,“我还以为所有学生都会像我一样,见到老师会烦躁到头大。”
“其实大多数都是这样。”
“呵,两个奇葩。”赵鑫这样打趣,“那现在呢?你应该不联系他了吧?”说完赵鑫又给这个关系重新换了一个更常规的名字,“所以你现在是失恋了?”
“我还继续带他。”
赵鑫闻言皱眉道:“不像你啊,为什么?”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是昨天刚刚发生的故事。夏政韬趁着醉意事无巨细讲述出来,没有什么明显的起落情绪只是单纯讲述。夏政韬讲得平淡不代表赵鑫听得也淡然。
“我还以为他在酒吧接吻是喝醉了,原来他性子本身就这么……猛。”赵鑫属实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词能准确形容季临谙这个人。见夏政韬没搭腔,赵鑫能感觉出来他在难受。
可不是,好不容易摆脱孟宁,结果发现和季临谙纠缠还不如让夏政韬默默想着孟宁呢。
他们是大学时相识,本来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更别说玩到一起去。赵鑫标准的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完全放飞自我型,爱玩会玩。寝室夜聊他也听过夏政韬自述在初中时和家人赌气的叛逆期,并且自嘲到现在还会和父母闹。
赵鑫跟着大家一起笑,但事实上他不信。
一个水课都老老实实做笔记,学习成绩始终优异,班干部学生会一个不落,平时也从来不去酒吧网吧玩的人有什么可和家里闹的。
后来赵鑫撞见夏政韬和孟宁下了晚自习在一间空教室接吻。赵鑫终于知道那句自嘲真的是带着难言的苦涩。于是乎,拥有同样秘密的三个人成为了朋友,孟宁不愿意说话平时冷着一张脸也不好接近。慢慢的,赵鑫把孟宁划出朋友的范畴只将夏政韬拉进来。孟宁在他这里只有一个“夏政韬恋人”的标签。
再后来,赵鑫终于明白为什么从见面到发现他是同性恋之前的那段时间,他总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天赵鑫亲眼看着孟宁穿着暴露的服装走进酒吧,被夏政韬带回去时冷笑着甩开他的手,狠狠把夏政韬推到一边,用着本来就不热情的声音道:“他只是请我喝酒,我认识他。”
他是谁,赵鑫满腹疑问。
“但是那杯酒有问题。宁宁,李超不止一次说过一些难听的话。”
他是李超。赵鑫回想起几次社团活动,李超总是带着涩情羞辱意味和他的那些朋友讨论什么然后哄然大笑。原来他在讨论孟宁。
赵鑫不由想笑。孟宁看起来胆小怕生,好像别人一句话就能把他吓得缩在夏政韬怀里不出来,可实际上又那么渴望别人的目光。
只是走神半分钟,夏政韬已经低着头向孟宁道歉。这种道歉赵鑫见过太多次了,不管是谁的错,夏政韬总是愿意低头愿意宠着这个性子里带着卑劣的男人。
夏政韬带着别人的酒气回到宿舍。宿舍只有他们两个,赵鑫看了眼夏政韬默默带上耳塞。无意间扫过夏政韬不断张合的嘴型,忽然想到。
那个在别人嘴里备受称赞的优点是夏政韬自己最致命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