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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寂。
温九一路奔波,终于赶在季从舟之前回到了营房,去向他家公子复命。
温亭还在秉烛看书,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季公子不止夜探了王府,还在一间房里跟人谈了许久。”温九如实禀道,“那处防卫颇多,我又怕季公子察觉,没敢靠近,但我捉摸着,那估计是郡主被关押的地方。”
温亭闻言顿了下:“他没带人出来?”
“没有!”温九斩钉截铁,“我也正奇怪,季公子既然已经见到了郡主,那处防守虽严,却也并非没有空子可钻,为什么不干脆将人带出来?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温亭缓缓握紧书卷:“除非是郡主不能出来。”
“怎么会?”温九讶然。
温亭慢慢出声:“先是追杀郡主之女,再是囚困郡主……寻常的纠葛不止于此。除非……”
“除非是郡主抓住了他了不得的把柄!”温九惊呼,继而不解,“可是什么把柄,能让他对结发的妻子、亲生的骨肉狠心到如此地步?”
温亭沉吟道:“王氏从先祖遗训不入朝堂,擅权、拥兵一类的重罪都沾不上。听闻王铮不长于读书,但于经商一道颇有手腕……”
“那问题就出在生意上了?”温九疑惑,“但做生意能牵扯上什么大罪?”
“倘若是朝廷明令禁止不许私营的东西呢?”温亭反问。
温九:“朝廷禁绝私营的无非是盐铁酒三样……”
“这三样里,只有一样,在朔北边城之地擅自买卖是要命的生意。”温亭缓缓吐出两个字,“铁、器。”
边城、铁器、要命的生意。
这几个词一连起来,交易对象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
温九瞠目结舌,震惊喃喃:“他可真是捅破天了,竟敢与戎部勾结!”震惊完,不免担心起来,“那咱们岂不是沾上了桩天大的麻烦事?”
“不,是天大的好事。”温亭合上书,迎着温九疑惑的眼神,轻笑了下,“晋王来去无踪,我原还担心即便来了朔北城也轻易见不到他,现下有这么桩大麻烦在先,这朔北城,他是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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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众人聚在一起。
虽说他们得了戚将军提供的容身之处,但长久藏匿并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还有一个郡主被困在王家。
春枝忧心忡忡,看向季从舟:“季公子,敢问郡主之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先放一放。”季从舟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地说。
“为什么要放一放?”春枝大为不解,急切道,“那王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郡主才嫁进府不久,王铮便将他的旧爱迎进了府里,后来更是对旧爱百般爱护,甚至让下人称其为‘夫人’,丝毫不给郡主脸面。王家长辈拗不过他,更是默许了此事,让郡主受着天大的委屈。如今郡主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楚!晚一日郡主便要多手一日的苦,怎么能放一放?!”
季从舟奔劳一夜,刚睡下不久,又被喊起来吃早食。此刻头昏脑涨,春枝的控诉不间断地传入耳中,更是令他思绪混沌。
他咬了一口云吞,迷迷瞪瞪地解释:“郡主不许我妄动……”
一旁的青柯登时警觉地抬起头。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春枝闻言一怔:“怎么会?”
“……她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说着,季从舟又打了个哈欠,食不知味地咽下一口汤,感觉自己下一瞬就要昏睡过去。
青柯却不放过他,连声问:“您怎么知道郡主不许您妄动?郡主什么时候亲口跟您说的不许您妄动?您是不是偷偷去见王家见郡主了?”
缺觉之人思绪总是不如平时灵光。
季从舟哈欠打到一半,眼尾还沁出点儿眼泪,迟滞地“啊”了声。他瞥见青柯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怒表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
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