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陋帮楚离擦拭身上,楚离又毫无预兆地呕吐。
这次,他没有睁开眼。
京城乱了又乱,日头沉了又沉,楚离意识聚在掌心时,江陋正闭目养神,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他的背部。
楚离头还是疼得厉害,但江陋连续辗转了两日,难得休息,他不愿打扰。
楚离轻轻推开江陋的手,打算撑着床沿慢慢走。
楚离刚打算实施想法,江陋就醒来了。
他看向眼角绯红依旧的楚离,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说:“终于醒了。”
江陋没有精神,让守在门外的御医和侍女进屋,给楚离把脉和洗漱。
“仍需静养,莫要动怒。”御医开出方子,立刻有人跟着去取药。
江陋给楚离端水,楚离提不起手,就着江陋的臂膀喝完,问:“朕休息的这两日,外面的情况还好吗?”
御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年轻的御医道:“陛下有所不知,您这一睡,睡过了五日。”
年长的御医叹了口气,道:“京城染疫的人有上千人,死亡人数为五十一人,之后恐怕会更多。”
楚离怔愣,江陋无奈地放下碗。
“还没有找到治疗的药材么?”
御医道:“寻常药方难以治本,我们还在继续寻找更好的法子。”
楚离垂眸,江陋道:“皇上要休息,你们先回吧。”
御医叩首告退。
楚离感觉今日身体好了不少,想下地行走,江陋帮他穿上鞋,楚离慢吞吞地踏出几步。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楚离走到书案前,握起毛笔,有些不满地说,“现在也不知道写信给张德来不来得及。”
江陋心中一紧,回想起这五天大起大落的心境,眼眸寻着信纸的笔迹,视线逐渐上移,释然一笑:“实在抱歉,我看美人睡得熟,不忍心打扰。”
楚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不用写了,这些事情我已转达邓达,他会想办法做成的。”江陋道。
楚离认为江陋在开玩笑:“你以什么身份让邓达为你做事?”
江陋挑眉,露出虎牙:“当然是男宠。”
楚离:“……”
怪不得没有官员质疑江陋的身份。
楚离高烧未退,坐在书案前无事可做,呆呆地望烟雾缭绕的艾草。
江陋轻笑一声,懒散地拍了拍床褥:“赶紧休息,过几天就会好,有什么事等病好再说吧。”
楚离习惯诸事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的日子都被江陋一手包办,硕大的宫殿本只有他一个人,现在都要被江陋挤满了,他有些不适应。
但他并不抗拒。
江陋仿佛沾了春花,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暖阳的温度,楚离脖颈埋进他的怀里,江陋的手下意识揉按楚离的穴位,一如往日。
很快,楚离又陷入沉眠,冗长的呼吸声伴随胸腔的起伏,江陋让侍女打来热水,重复之前擦拭的动作。
等事情做完,他轻轻抱住蜷缩的楚离,手在后背轻拍,无声安抚。
拍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手臂停歇片刻,江陋眯了眯眼,浅睡在楚离身边。
他回到了五天前。
江陋第一次唤楚离,楚离咳得惊天动地,酒红色溅湿床榻,他眯着眼,眼底的光都埋在阴霾里,焦距涣散,呼吸也变得缓慢。
江陋立即唤来御医,他们纷纷摇头,无计可施。
他慌了神,抱住楚离,但楚离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次唤楚离,他正无意识地流泪。
江陋一点点擦去泪光,不断轻吟“没事的”。
第三次唤楚离,他恢复了吞咽的能力。
江陋用尽所有办法,让楚离喝进了粥,没过一会又吐出来了。
江陋心疼地为他擦嘴,裹住满头大汗的楚离,毫无怨言地喂食。
第四次唤楚离,楚离没醒。
江陋心脏快要被绞烂了,不断唤他的名字,江陋的指尖摸到楚离浑身滚烫的温度,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灼热的呼吸就此停止,江陋却觉得浑身都在燃烧,他禁闭双眼,无助地看着倒在床上的楚离,心跟着碎了一地。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中第一次慌乱到想不出任何方法。
“江子安……”
江陋倏忽睁开双眼,听到身边人儿呢喃模糊的话语。
“我在呢,我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