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陋没有很浓的睡意,但心安的感觉实在难得,让他忍不住放下警惕,踏踏实实地待在这个人身边,好好睡上一觉。
江陋钻进楚离的怀里,软乎乎地说:“我撑得住,只要是干爹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楚离失笑,把江陋拎起,放在八仙桌旁的座位上,与他一同用膳。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西南角的乌云悄无声息漫上了头顶,阳光透过香樟树,点点碎金盖在树根旁的几只三花猫上,一只惬意地翻起肚皮,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
“喵~”
吃完药后,江陋又开始犯困,他靠在门旁给兔子喂食,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
楚离浅笑着把江陋抱在床上,亲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他,若是出现了问题,就去找御医。”楚离淡淡地说,“邓达,随朕去看看益一做的事情进度。”
邓达中午就守在门口,正是为了禀告这件事:“她处理得很好,她先前就在百姓面前树立了威望,昨日又拿到了圣旨,今早百姓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些被冲散的家庭也得以重聚。”
楚离笑道:“邓爱卿,你觉得她怎么样?”
邓达猜到了楚离的意思,不敢打马虎:“她读书颇多,也善于把书上的东西用在实践中,在拉拢民心方面,我自愧不如。”
楚离道:“坪县地势较高,洪水对这里的影响没有其他县大,处理起来也没那么麻烦,此处最大的匪帮也被我们解决了,除了闻香院的情况还未仔细审问,不过想必与朕猜测的大差不差,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安抚民心和把邻州的粮食运来抗灾。”
邓达有些为难地说:“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此事尚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三思。”
楚离轻叹了一口气,道出实情:“这次洪涝过后,江州许多官职都出现空缺,除了让带来的官员填补一些漏洞,自然少不了当地人从中协调。
“女子当官的先例实在太少,但我们未必不能延续这个先例,大衍自高祖以来就讲究德以配位,只要有能力者皆可入仕,但谁说只有男子才有德?”
谢容告诉他,不要小瞧任何人,不管对方是贵胄还是匹夫,不管对方是公子还是丫鬟。
邓达识势,没有继续劝说,而是道:“微臣才疏学浅,不懂用人之道,或许可以问问张大人,他兴许有办法让益姑娘做上县令。”
楚离道:“罢了,之后朕会去问他的,朕去看看益一。”
“民女参见陛下。”益一看到楚离,福了福身子。
楚离微微颔首:“姑娘本和诸位一样,都是受害者,我却还要让你安抚其他人,姑娘辛苦了。”
益一语气依旧不亢不卑:“多谢陛下夸奖,即使陛下不说,民女也会这么做的。”
楚离道:“为何?”
益一道:“因为民女在遇到养父母前,吃的是百家饭长大的,读的书也是大家借给我看的,即使有些人看不起我,但也有人愿意教我读书写字,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价值,告诉他们,我是有用的。”
楚离浅笑,没有接过话题,道:“那真是再好不过,益姑娘想必累了吧,不知可否陪朕去茶馆歇息?”
益一道:“多谢陛下。”
邓达站在茶馆外,眼神阴晴不定。
他本是支持楚远的诸多大臣之一,楚远给他开了许多好处,他不得不站在楚离的对立面。
楚远告诉邓达,楚离在位一天,他被替换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更大一些。
南下之行,练的是经验,修的是身。
他看到了一个为了百姓废寝忘食的统治者,看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心有牵挂的父亲,看到了一个高高举过扁担,抗下整片天的皇帝。
凡为官者,利益以外还有着一颗心,那颗心让他想看到这片世界在他的管理下变好的样子。
日后的某一天,他还可以拿出来吹吹牛.逼,说这是他的功劳。
邓达按住了攥紧的拳头,仰头望天,乌云依旧没有褪去,光芒很快停止了慷慨的付出。
两人聊到晚膳时间,邓达愣神间,益一已经出门,她的眼中流露出决绝和自信。
还未等楚离召见,他就一脚迈进门槛,低头道:“微臣,誓死守护陛下。”
楚离被邓达的动静吓了一跳,听完他的话,按着剑的手又释然放下,少顷,他笑着说:
“你一直做得很好啊,邓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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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楚离召见闻香院的老板娘。
“你和沙强已经有孩子了?”楚离轻抿酽茶,似是不经意地问。
老板娘听后,低声道:“是。”
“把孩子带上来。”楚离道。
禁军推搡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