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启程的时候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易城,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攻破城门,拿下惠生的脑袋。
现在这一切只是被吐露在安静的冬天清晨。
“易城最近不太平?”
四人共乘的妖族法轿里,却听兰因这样出声,肯定语气的疑问。
惊山好像早料到会有此一问,于是轻轻点头,略略颔首:
“易城民愤激荡,挤压到一定时候必然会发。早前就有民众自愿集结要讨伐易王,今晨叛军要向王都的消息一出,他们立刻要先一步打着‘清洁君道’的旗号攻破易城门——”
他目光注视着前方,手指在怀里的暖手炉上曲起,轻敲——“铛”“铛”“铛”,有条不紊的三声:
“城门破了。现在。”
他的声音和敲击法轿的响动一同响起,一只小青鸟将一密文从窗外递来。
惊山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从从容容托起那薄笺。发白的指尖将纸拨开,视线在一段不长的墨文上流过,他抬起眼睛来向三人一点头:
“意料之中。”
兰因敛起眉,问他:“届时如何入城门?”
惊山的计划未从向他们详细完备地吐露,因此兰因常常觉得自己像是被蒙在薄雾里。
他好像有些抱歉似的微微一笑:
“城门失守,城中战乱。我的人已经接近了易城城门。一支在先顺应混乱攻城,其余成包围之势以剿灭易王一党——”
“几位只要和我一起进他的潜渊殿,届时将有恶战一场。”
慧生这么多年手上积攒下来的、绛时私下里喂给他的高手或阵法宝物,必然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兰因思忖着,同时意识到惊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称呼他的弟弟为“易王”。
他的法轿在一炷香之内已经来到易城。
他们降临在王城的郊外。
远远已经能够看见弥漫四起的浓黑烟气,还有冷风遮掩不住的、过分尖利的哭叫。四周只是枯焦的断木和黄黑的伏草,凋谢里有一道芙蓉红的身影。
点朱。
他神色淡定到漠然的程度,向着站起的惊山更俯下首:
“陛下,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语毕他挑起眉毛来,眼睛里烧着冷静的兴奋:“一切只待下令。”
惊山不急。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虚虚抚了一下点朱的脑袋,夸赞他:“做得好。”随后凝神立定,施术结印。
兰因从没有看过惊山的手上出现过灵蕴,而叫人意外的是这双过分苍白瘦弱的手竟然意外的熟练于结印。
他的动作有一种阴阳并济的韧和美,像是风吹不折的杨柳,或一岁一枯荣的野草;其结印图样与现在有不小的差别,是一种容易失传的繁琐古老,但是仔细观看指尖行动的轨迹,又能见一分大道真意隐在其中。
他的印落下,即有数不清的白色焰火从城里城外迸发,其中最为璀璨,绽放为妖族皇室正统图腾的那一束,正腾在易城最中央的潜渊殿上空。
一切的声音好像都淹没在焰火落下的灰烬里,或者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场猝不及防而噤声。
然后是新一轮的海浪一般的喧哗喊叫,有一道极响的喊声利刃一样刺穿了整个易城——
“陛下来了!”
惊山就在逃窜出城的流民注视里,像是救世主一样踩着起伏的声浪走进城。
他步调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为妖皇让道。
冬天的薄雪和子民的目光为他再一次加冕。他的身后,从一开始被百姓以“神仙”惊呼环绕的袖云台三人和臣子姿态的点朱,逐渐跟上了手下归来的纪律严明的队伍,一支、两支,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使人一看到走在最开头那妖皇身影,就将立刻拜服,叩首向他和他所拥着的一身璀璨,天命。
于是那些百姓最终全部无言臣服。甚至连惠生手下的那些护城兵,都慢慢止住动作,不知为什么丢下了手中兵械,但只是怔怔站着,好像徘徊在什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