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闽南,有一种能够将炖物精华高度凝练到汤汁中的做法称为“溢”。
许东山选择了溢鸡汤的做法。
厨子家中什么都有,许东山在库房里翻找一番,总算翻出了儿时他爹给他与许春喜做溢肉汤的大溢汤盅。
溢汤盅分为两部分,外面的大盅与套在大盅里的滴汤盆。
鸡胗、鸡心、鸡肠、两只鸡腿铺在溢汤盅底,再套上滴汤盆,将其他鸡肉放在溢汤盆里,最后铺上姜片、西洋参即可盖上盖子,整盅放入大蒸锅中焖蒸。
溢鸡汤盅内不必添加一滴水,单依靠盅外闷蒸凝结精华,溢出的精华鸡汤与炖煮的鸡汤颜色、口味都会大有不同。
——
今日店里新增的米粉与菜头酸大受客人欢迎。
尤其是只配给咸饭的菜头酸,其酸甜爽脆的口感让客人们就算没腻味也吃个不停,没点咸饭的客人们听点了咸饭的客人们夸个不停,纷纷向苏月娘要了一碟。
不知不觉间,两大条菜头竟然在一日之内吃空了。
以至于碗碟多到傍晚苏月娘逃避洗碗,选择炒菜。
……
溢鸡汤在锅里焖蒸了一下午,鸡肉的香味早早地从盅里逃逸,将厨房、堂屋填满。
所有菜都炒完,苏月娘才去掀开焖蒸鸡汤的锅盖,水汽卷着浓郁香味将苏月娘腹中馋虫勾出。
“咕咕咕……”苏月娘摸摸干瘪的肚子,正想喊许东山进来帮忙将又重又烫的溢汤盅从锅里端出,许东山便好似与她心有灵犀一般走入厨房。
苏月娘将两块湿抹布递给许东山后,退到一边去准备装汤的碗。
许东山小心翼翼地将溢汤盅放置在灶边,打开盅盖,盖上的水汽滴落在蒸熟的乌鸡肉上,许东山用筷子扎了扎乌鸡肉,鸡肉经过几个时辰的蒸制已然能够达到松软脱骨的状态。
再提起滴汤盅稍微沥一沥,夹出底下的内脏和鸡腿,足足小半盅的溢鸡汤便现了形。
汤色金黄澄清,只有少许油花飘在最上层,实属浓香而不会腻味的鸡汤佳品。
小半盅溢鸡汤,许东山给苏月娘盛了一大碗,剩下的小半碗自留。
至于鸡肉,许东山亦是将肉多的分给苏月娘,自己吃那些肉少得可怜的鸡架子。
东西都上了桌,苏月娘看看自己的汤和肉再看看许东山的,又想将汤和肉分给他。
可许东山早早地将自己的碗往边上挪了挪。
“我不爱吃鸡,你多吃点。”
既然如此,苏月娘也就不和许东山客气。
这样出汤极少的溢汤在许多家庭是独属于小孩子的成长汤,但这成长汤一年到头也就喝那么一两次,更多时候喝到的还是那种直接炖煮的油鸡汤。
没有添加杂七杂八调味料的溢鸡汤当真是凝聚那只乌鸡的所有精华,味道分外浓郁,入口汤水清滑鲜美,并不似炖煮出来的鸡汤那般腻味。
溢汤剩下的鸡肉亦是美味,久经焖蒸却还是鲜嫩爽口,苏月娘口味淡一些,能直接吃这不加任何调味的肉,许东山却是口味重一些,还调了蒜蓉酱醋做配。
若是许老爹还活着看到许东山这样的吃法大概会骂他暴殄天物,但许东山本人没那么讲究,反正食物淡着入口还是咸着入口,到了肚子里不过是犒劳五脏庙的物什罢了,倒不如选一样更喜欢的吃法。
苏月娘分到的肉多,许东山吃完饭时,她还在慢吞吞地吃着鸡肉。
“你先吃,我去做菜头酸。”
“你多做一点,明天我们可以把菜头酸拎出来卖。”
“今日是送,明日是卖,客人们会买账吗?”
苏月娘,“无论买不买账,还是点了咸饭与炒米粉的就送一小碟解腻,没点的想吃就得花钱买……不然都用送的,就算菜头不那么值钱,长久以来也是一笔花销!”
“好。”了解了苏月娘的想法后,许东山进厨房去切菜头了。
苏月娘一边啃着鸡肉,一边盘算着一碟菜头酸要卖多少为好。
菜头并不算太当季的菜,夏季种菜头的人家较少,夏季的菜头也就比冬季的菜头贵上一大截。
三文五文不可能,一文两文倒是合适,积攒多了倒是能够赚一小笔……
唉,这钱还是越赚越有盼头,如若旁的吃食店莫要再跟风的东西,那这钱赚得会更加开心。
苏月娘正暗自感慨着,隔壁又传来了李金花刺耳的叫骂声。
与往日不同,今日李金花骂的是苏月娘和许东山,骂的内容自然是苏月娘和许东山不近人情,连账都不给赊,害她儿子在外头丢人了。
苏月娘不甚在意,甚至喊许东山一起听李金花破口大骂。
许东山担忧苏月娘不高兴,忙要放下菜刀去隔壁理论一番。
但苏月娘拉住了他,直言,“她这是刻意骂给我们听的,若我们过去与她理论,事情闹难看了,她儿子闹出的笑话可就成了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嘀咕你的说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