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东西准备得不多,东西一买完,就早早地闭店了。
时间还早,两人不急着吃饭。
一个在厨房里炸巴浪鱼,一个在院子里哼着曲儿洗碗。
都说闽南山多,男子总是外出打拼,而女子守在家中劳作,久而久之形成了男子唱打拼,女子唱哀怨的风气。
可是苏月娘不这样,许东山就没听过她唱什么哀怨小曲,她哼的曲儿或是轻快或是充满气力的,与她那一身朝气很是相配。
炸得发脆的巴浪鱼被架在铁锅上沥干了油后,许东山用炸筷夹了两只最大的另外搁在碗里放凉。
外头的哼曲声戛然而止。
苏月娘端着一盆清洗干净的小管回到厨房里。
“都这时了,还热得直冒汗!”苏月娘一边嘟囔,一边站在案台边处理小管。
小管构造简单,苏月娘手指戳入空隙,两指抓住小管体内的透明软骨用力拽出后给小管上下颠倒,左右手一齐用力扣掉小管触须双侧的的双眼,最后翻开小管的触须,用剪刀剜掉小管利中带钝的嘴。
二十来条小管没一会儿便处理好了,挑走抠下来的东西再清洗一遍,苏月娘将小管托付给了许东山。
毕竟她是真不喜欢泡在油烟里。
今天晚上吃稀饭配油淋小管。
二十来条油淋小管可不少了,正好够这个差点当上宴席班子掌勺大厨的厨子做一盘好看又好吃的。
昨天红姑送来的檨仔还剩了两颗,苏月娘带着小刀与专用来切水果的案板去到堂屋里切檨仔。
个大一些的檨仔都会切成方块放在碗中扎着吃,但是这种个头不大不小的就多是切成带皮果肉两半,先横切几刀再竖切几刀,两边轻轻下折,正好能够就着果皮吃上檨仔块。
山林里的檨仔酸酸甜甜的,很是解渴开胃,昨天吃掉的三颗檨仔里,有两颗半进了苏月娘的肚子。
切好四片檨仔,苏月娘将之统一装盘,再将切下来的大片檨仔核小心削去皮,抓在手里直接嗦核上的果肉。
“许大哥,吃檨仔!”苏月娘将盘子给他递去。
许东山看了一眼黄灿灿的檨仔,就只挑了那块带着点果肉的核,“其他的你吃。”
“好哦。”苏月娘巴不得那些檨仔全归她呢,赶忙离开了厨房,生怕许东山后悔。
……
做油淋小管并不难。
清水加入葱结、姜片、料酒以及适量盐煮至沸腾,倒入小管,稍微焯一焯,通体变得粉红且软趴趴的触须变得卷曲有韧度便可捞起装盘。
二十多只小管一股脑地堆在大盘中实在不美观,许东山花了点功夫用筷子一只一只地将小管整齐摆了两圈。
小葱对折成小指长度,菜刀竖切将之切成粗细均匀的细丝,再拍三颗蒜,剁成蒜蓉。
当然只有一坨青色的葱丝,瞧着过于单调,许东山还切了一坨红椒丝作配。
葱丝、红椒丝以及蒜蓉撒在小管正中心,热油从中心慢慢旋圈向外淋到小管上。
正中的葱椒蒜香味被热油激发,小管亦被烫得稍稍缩手缩脚。
最后,淋上两圈酱油,色香味俱全的油淋小管做成。
两碗稀饭、一大盘油淋小管、两条炸巴浪鱼上桌,刚用檨仔开了胃的苏月娘又是好一番食指大动。
每只小管有食指那样长,苏月娘顾及着形象,分两口吃完。
小管油香鲜脆,酱油简单作配,不会喧宾夺主,保留了小管最原始的海味。
“有个在宴席班子混过的厨子就是好!在家也能吃上宴席上才能吃到的好菜!”
倒不是这油淋小管做法多难、食材多好才称为好菜,而是这盘油淋小管摆盘摆得漂亮,红粉之外红绿搭配,油光粼粼,家常之味有宴席之色,能称为好菜。
“这是我做的第一道宴席菜,那时候年纪小,提不起油锅,才倒第一盘油,油锅就掉在桌上,砸坏了班子里的盘子。”
苏月娘还是头一回听许东山说起他拜师学艺时的事情。
她关切问道:“那你没受伤吧?”
许东山,“伤了,但不是被热油烫伤的,是被师父打伤的。”
师父师父,师父乃是严父。
学徒做过事情,许多做师父的都会用棍棒鞭策。
苏月娘听得面露疼惜,“那时许大哥几岁啊?”
“十四岁。”
苏月娘家中原先也是做吃食生意的,略知学厨之事,十四岁的小厨多是帮着师父师兄切菜洗菜的,能被允许上手做菜的少之又少。
“那许大哥可真厉害!十四岁就能上阵做菜了!你肯定是你师父的得意学徒!”
这一点许东山没有否认。
他确实是班子里年岁最小,又上手最快的一个。
当时他被官府征走时,他的师父甚至还嘱咐他回来之后一定要到班子里去做事。
只是可惜,他归来后,他的师父老了,师兄弟们也死伤得差不多了。
班子散得七零八落,再也拼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