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戈·莫雷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故意晾了好一会，在图拉姆和帕尔默的不耐烦中慢悠悠地开口：“你们不会没想过这个可能吧？全然未知、又突然出现的黑雾，对于宏观世界来说是一种变化的表象，它只是一个符号，除了这位黑发男孩提取的关键词以外，研究它的内部没有任何价值。”
“要是整颗星球就像黑白二色一样泾渭分明就好了！我一直在研究它们平衡，这影响到我该选择全黑还是全白。”
全黑？所以他的选择就是跳海“投敌”吗？
“你！等到世界被黑雾吞噬殆尽，所有的所有全都不存在了！”
迭戈·莫雷诺嗤笑一声：“你有证据吗？凭什么就以为被黑雾吞噬的世界没有意义？万一那里诞生了文明，是你观测不到的、进化后的高维世界呢，比如神明降世？别误会，我是个无信仰者。”
被指着鼻子骂狭隘、且有个人信仰的图拉姆气得说不出话，躲到柱子后生闷气去了。
“你们的情报很有用，引入了新的变量后，我有理由相信，黑雾的象征性从‘更新’变成了‘维护’。”
迭戈·莫雷诺明显找到了感觉，言行举止放开了不少，“它是世界法则的自救措施！换而言之，还好有它在，不然世界早就崩溃了！”
珂依伯趁热打铁道：“您也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到地狱？如果‘黑’的一方目的在于拯救，那么未被黑雾笼罩的区域才会死亡？”
“粗略的分析跟完善的理论不是一码事，我没下过这种结论！”
迭戈·莫雷诺眼睛一瞪，急头白脸地宣布道，“别妄想据为己有，在场的人都能作证，这是我的成果！”
论文写了大半，就放在手提箱中，再花点时间仔细完善的话……他突然意识到，“地狱”或许真如那个血族所说，能成为自己伟大研究的决定性因素！
想到这里，莫雷诺直接无视了众人复杂的面容，急匆匆抓起外套就要走。
重新套上斗篷变成皱巴干瘪的矮人族男子，迭戈·莫雷诺放松了许多，可能是看出了珂依伯无恶意的本性，或许是良知使他无法对灾难的现状作壁上观，他有些欲言又止。
“再给你个提示吧，突破口可能在黑雾最少的、抵御黑雾之力最盛的地方等等，你可以往北极极点、圣灵教的神殿——”
“你有什么资格亵渎她？”
伴随着一声呵斥，离入口最近的立柱后面倏地抛出一条弯曲的金色弧线，眼看差几厘米就要将吓得定在原地的迭戈·莫雷诺打得身首分离，另一道魔法旋流划空而至，顷刻间张开成淡紫色的罩面消解了强大的冲击！
偷袭者一击不成便果断遁逃，他以极快的速度念出一串咒语，如烟似雾、时隐时现的波纹在深厚魔力的作用下吹向教堂内部，几秒钟的时间内，惊惧万分的参会者就丧失了反抗意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珂伊伯站得稍远，感受到波纹释放的瞬间及时施展了防御结界，同时护住了临近的几排人员。
熟悉而危险的气息唤醒了记忆，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甩出了识踪辨迹的追踪魔法，同时幻化出光明长剑直奔那人而去！
只是还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清幽的玫瑰花香掠过鼻尖，眨眼的功夫奥尔特已闪身堵住了偷袭者的退路。巨大的紫色魔纹从教堂地下浮空升起，数十环圈层层叠叠地翻飞堆叠，最后缩小成牢笼的形状将偷袭者困在原地。
“你还在使用‘催眠术’。”
完全肯定的句式在珂伊伯落在奥尔特身边时恰好道出，怀疑得到验证，他将光明长剑收回，赤手空拳地摆出了攻击架势。
“我不是来搅局的，我们可以结盟。”
含糊不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黏腻阴湿，笼中人将眼睛贴在半透明的结界上，妄图从中窥见珂伊伯的脸，“我不需要报酬，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会永远跟着你，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见奥尔特侧身挡在珂依伯面前，他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似的发起了疯：“威克对你做了什么，你这样心甘情愿地躲在他的身后？”
“你们苟且了吗、你属于他了吗？！光明岂能允许此等侮辱……！”
难以言喻的厌恶再次浮现，珂伊伯强忍着反胃控诉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有什么资格提光明信仰？所有信徒都知道，忒弥卡希尔女神以你为耻！”
“珂伊伯。”奥尔特低声提醒了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别冲动。”
一双冷得刺骨的红瞳扫过教堂内部，高阶血族的威压如悬头利剑般震慑下去，还清醒的参会者收到了暗示，瑟瑟发抖地扛起被催眠的人跑走了。
清完场的教堂只剩一片狼藉，想起无辜枉死的利德拉居民，珂伊伯深呼吸几次，勉强克制了恨意：“我……我去解释给他们听。”
“先去找迭戈·莫雷诺，我稍后就到。”
目送珂伊伯彻底消失在门外，奥尔特藏起了最后的温情，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杀机：“休斯顿，想找死大可不必这么处心积虑。”
没有珂伊伯在场，休斯顿也戴上了文质彬彬的伪君子面具，一字一句道：“杀了我，谁来告诉他身世之谜呢？”
见奥尔特的神情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休斯顿装作惋惜地摇摇头，“原来你早就有所察觉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还被蒙在鼓里，他到底是一个残念、一道碎片？还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无声不代表没有应答。
魔纹逐渐收拢，代表罪与罚的荆棘从紫色牢笼底部缠绕上了休斯顿的身体，受主人意志的驱使不断地交替着扎刺与爬行的过程。
从前不用这样的手段，不是因为不会，而是不屑。奥尔特动动手指，嘶哑的嚎叫就被半透明的结界封死。
受刑者的痛苦是荆棘的养分，善念尚且有立场之分，恶念就好分辨得多了。
试图蓄满魔力的手动弹不得，爆起青筋的肌肉被划得更加皮开肉绽，休斯顿的心一点点地沉到谷底。
没想到哈瑞森·威克的后代能如此娴熟地使用精灵族的特性，亏他和血族打交道这么多年，一时失察居然低估了那深居简出的好邻居！
说到底他只是个人类，光是大量失血就能至他于死地，奥尔特是在逼他亮出扭转劣势的底牌！
血肉模糊的休斯顿暴起锤向牢笼：“你这个卑贱下作的吸血鬼，你残害了自己的父亲族人不够，还要害了珂伊伯吗？！你是在渎神！”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置喙我的决定。”
丝丝缕缕血腥味不可避免地渗透了出来，奥尔特赤红的瞳孔都比平常更鲜艳了几分，“说点有用的信息，我还能告诉你真正的忒弥卡希尔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