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贤臣武无将才,朝中的大臣人人自危,没有人有心思去挽大厦之将倾,都暗暗为自己安排着后路,朝政几乎瘫痪。
而京城外的百姓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京城是最安全的地方,都拼尽全力往京城里赶。
这边,薛端阳走了有小半月,终于回到了京城。
小金小银被她安排在了京城演武场附近,而她本人则是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混在人群里面,慢慢悠悠地往城门处走。
在她身边的都是不少逃难来的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瞳孔不自然地放大,目光涣散,神志不清,瞧上去很不健康。薛端阳看得直皱眉头。
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地方官没有着手处理吗?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一直朝前缓慢挪动的人群蓦地停了下来。
薛端阳正疑惑,突然听见前方的守卫喊道:“战时戒严,京城只出不入,各位请回吧!”
这一声堪比晴天霹雳,这些流民都是凭着一口气儿才撑到这里的,一听到不许入京,不少人登时没了盼头,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娘!姐姐!”
“哇哇哇……”
各种惊呼声、尖叫声和哭声此起彼伏,冲击着薛端阳的耳膜。
不少还有力气的,则是对守卫愤怒地大声叫嚷:“我们也是大梁朝的子民,为什么不让我们入京!你想我们饿死在这里吗!”
“苍天啊,这是要绝我的生路啊!”
“皇命难违,我也没办法啊,”那守卫也不忍心,对他们为难道,“若是我把你们放进去了,那可是要杀头的!我也有妻儿,我不敢冒险啊……”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狗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号,随后,一道人影突然撞开人群,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快地朝城墙冲过去!
流民们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大家这下看清楚了,那是个抱着一个襁褓的年轻妇人。
不好!!
薛端阳来不及思考,脚下发力腾空跃起,宛若一只轻盈地雀鸟一般掠过人群,想要抓住她。
可薛端阳本就在人群的后部,距离那妇人实在太远,她拼尽了全力,也只来得及抓住妇人被风掀起的衣角。
“撕拉!”薛端阳力道太大,那衣角被她撕了下来。
“砰!”
妇人没有半分犹豫,决绝地撞了城墙。
青砖上上鲜血淋漓,如同在城墙上开出来的红艳的花。
她的死宛如一条引线,城门处的流民们寂静了一瞬后,瞬间爆发了!
“死人了!死人了!!”
“天哪,我不活了——”
“狗官,是你们害死了我们!!”
“横竖都是个死,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流民们愤怒地向前涌去,七手八脚地把守卫扯到了一边,又打又踢。
他们数量众多,如同掺了泥土的洪水一般冲过来。守卫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幕,呆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是忘了躲开。
“等一下!”事态往着最坏的情况发展,薛端阳朗声,试图提醒大家,“大家先冷静下来!”
可流民们正出奇地愤怒着,谁又能听见薛端阳的话?他们把守卫扯到人群中,饶是守卫有武器在身,也双拳抵不过四手,只能抱着脑袋痛喊。
城内的人见情况不对,立刻想关上城门,不料流民们动作更快,“砰”地冲开城门,来到了京城的街上!
尖叫哭喊不绝于耳,空气里似乎也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薛端阳一个人能控制的局面了。
薛端阳捏着手中的那一块肮脏破烂的衣角,滚了滚喉咙,跑到墙根处去看那撞死的妇人。
如果她没记错,妇人应该是抱着一个小婴儿的,那应该是她的孩子。
还有宝宝,她为什么会如此决绝地赴死?
薛端阳心里有了一个不敢承认的猜测。
妇人头上被撞出了个血窟窿,此时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她瘦得皮包骨,眼睛几乎要鼓出来,可看骨相,薛端阳觉得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此时此刻,妇人的眼睛呆呆地瞪着天空,瞳孔涣散,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薛端阳蹲下身子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将那妇人的眼皮抹了下去。
“安息吧。”薛端阳道。
说完这句话,薛端阳的目光往下移,落到了妇人抱着的那个襁褓上。
离得近了,薛端阳闻到了一股可以说是熟悉的臭味。
她缓缓伸出手,将改在襁褓顶端的棉布打开。
“唔……”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薛端阳还是差点呕了出来。
在那襁褓里,是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的死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