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州城外寒风呼啸,掠过低低的野草,直撞入林中才卸了劲。
闵敏裹着大氅缩在马车中,手里还抱个手炉,倒不觉得有多冷。
秦见君伸手在闵敏的大氅上摸了一把,啧啧道:“林近野还挺舍得下血本的,这么好的大氅就这么让你带出来了......”
“啊?”闵敏有些紧张地坐起身问,“这个大氅很贵吗?”
秦见君点点头,道:“贵,是把你卖了都买不起的贵......”
闵敏顿时有些忐忑起来,身上这大氅忽然像是冒出无数根针来,扎得她坐立不安。
秦见君看她这副模样,好笑道:“你不知道林家是做布料和粮食起家的吗?这样的料子虽然在外面很少见,但对林家来说算不上稀奇,而且是他主动拿出来给你的,你安心用着就是了。”
闵敏低头抚了抚身上的大氅,小心翼翼地将垂在脚边的大氅拢了拢,生怕自己踩脏了。
马车窗外时不时传来孩子的笑闹声,闵敏掀开窗帘向外望去——裴眠坐在马上,扶着裴知禾坐在他肩头,小孩子兴奋得直叫唤。
闵敏忙转头去喊秦见君:“秦老板,你快看知禾!”
秦见君探头看了一眼,习以为常道:“没事,让她玩吧,裴眠会盯着的。”
闵敏眨了眨眼,追问道:“你很相信裴眠吗?”
“嗯。”秦见君理所当然道,“当然啊,他是我自己选的老公,不信他信谁?”
闵敏点点头,又问:“那你是为了裴眠和裴知禾活着吗?”
秦见君有些莫名,反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闵敏琢磨了一下措辞,半晌才道,“人活着不是要有目标吗?你的目标是不是裴眠跟知禾啊?”
秦见君蹙眉,盯着闵敏的眸子看了会儿才开口道:“当然不是,我活着只是为了享受当下,如果非说有什么目标,那我的目标就是在有限的生命里享受无限的快乐。”
闵敏愣住了,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似是有些理解不了秦见君的话。
秦见君觉察了此事,于是问她:“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活着?”
闵敏脱口而出:“妹妹。”
“我为养活我妹妹活着。”
她话音一落就看到秦见君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人应该为自己活着。”秦见君道。
外头的风有些大了,吹得马车窗帘飒飒作响,马车内却是一阵寂静。
闵敏的脸上带着茫然,秦见君的脸色也不好看。
“人就应该为自己活着。”秦见君再次掷地有声道,“如果为别人活着,那就是把命交给了别人,这人一旦离开,你又怎么活下去呢?”
闵敏垂眸想了想,抬眸小声道:“那就找下一个人,为他活着......”
秦见君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子:“闵敏......不是这样的......”
“娘!我们到了!”
闵敏还未回话,马车外忽然传来裴知禾清脆的声音。
秦见君往后仰了仰身体,扬声答道:“知道了。”
裴知禾又转身去喊“爹爹”,跑远了。
马车停了,风也停了。
“走吧,先去寺里找师傅问问你的情况,这件事回头我再跟你详聊。”秦见君说完,率先动身下马车。
闵敏乖巧跟上。
千喜寺一如往日香火旺盛,秦见君在寺前叫住了一个小师傅。
那小师傅见是秦见君一家,脸上露出笑来,似是与他们十分熟稔。
闵敏一言不发地跟在小师傅身后,绕过供奉香火的地方,直奔后院去了。
“请各位施主在此稍后,我去请师傅过来。”小师傅将一行人领进了一间陈设简易的屋子中便离开了。
这屋子里没见到烧香,但闵敏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被香火味浸透了。
这味道闻着浓,却不让人难受,反倒让闵敏的心跟着静了下来。
秦见君说的那个老和尚来得很快,他身形清瘦,眉目和善,颇有些“仙气”。
“师傅。”秦见君双手合十问好,闵敏也跟着双手合十问好。
那师傅只站在门外朝几人点头,目光掠过闵敏时稍作停顿,但并未说什么。
“师傅,可方便说话?”秦见君上前两步问。
老和尚点点头,侧开身子,向屋内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见君朝裴眠使了个眼色,便拉着闵敏跟上老和尚出门去了。
千喜寺后院有几个大水缸,缸中本养着莲花,但冬日天寒,缸中水都冻上了,自然也没了莲花。
老和尚带着二人走到缸边,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先去屋子里舀了一勺清水出来,倒入了缸边摆着的小空碗中。
闵敏看不懂,也不敢出声询问,只好拘谨地站着。
老和尚倒完了水,又回屋放了水瓢,这才转身看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