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人转身走出好几步,小厮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又去忙自己的活儿了。
江澈想见一见族长,又不好一间一间找过去,只好寻个岁数小的问路,不认得自己,也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罗生殿大大小小院落无数,光是连接各处的长廊就有四五个,如果没人指路,还真太不容易找。
江澈循着小厮指的方向,终于找对了地方。
那是一处堂屋,族长背对着屋门坐在木凳上,手臂撑着脑袋,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怎么也不去里屋?
江澈走近,正奇怪身边也没个人照看时,却猛然顿住……
他寄希望于自己听错,又颤抖地伸出指尖去探鼻息。
江澈怔怔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那麻木的身躯突然撑不住似的,半跪下来……
前院的喧嚣热闹与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隅之地,一方大喜,一方大悲。
那些自以为见惯生死早已麻木不仁的铁石心肠,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原来他所谓的大把时间于某些人而言,是最后一面。
……
江隐身着婚服一切准备就续,身边人往来寒暄,他都笑着一一应下。
只是心里有些发空,他转了一圈儿还没寻到那个身影。
江隐蹙了蹙眉,难道是连开也没开,所以没看见?
早知道就当面说了,也不怕被他嘲笑一回。
江隐转身,朝后院儿走去。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定心丸,哪怕是聊聊天也好。
原来在这儿呢。
江隐撩开衣摆大步走进来,“一回来只见族长是吧?先跟我出去转转!别打扰他老人家休……”
江隐顿住,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那个背影,“族长?”
……
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族长?”
……
江隐怔怔的看着,视线落点像是无处安放一样,既怕自己看到答案又怕从别人脸上找到答案……
江澈扶着桌子站起身,浑浑噩噩的走了出去。
——
那场宴席的结果怎么样,江澈不知。
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上一眼,连那对新人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也没看清,又好像是看清了,但是记不得了。
就连声音也是静默的,仿佛所有尘嚣都被名为情绪的潮水淹没。
江澈仍然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小酒用力咬了下衣裳,拽得他从石凳上摔下来,江澈才觑眼看向四周。
刹那间,模糊的记忆如水中楼阁般,随着浪潮褪去而惊然浮现。
……
时隔几天江澈再次回去,是参加族长的丧礼。
长街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点了长明火,马路两侧有人低头默哀,也有人仰头祈祷。
江澈站在人群后头,远远望着……
“小澈,你认得这个吗?”
“是棺木……”一个童声响起。
“对,那你又知道是何作用?”
小小的江澈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给出答案,“人死了会住在里头,是房子。”
族长笑呵呵地摸着他脑袋,“是,是房子……”
……
棺木被人抬进了宗祠,人群围在外头,江澈隐去身形,绕路过去。
夜深了,人群星星散散的散去,唯有些关系亲密的还留在院中。
到了阴盛阳衰的午夜,乌长老挥挥手遣散了众人。
一方天地,只留下一人跪在棺前,一人跪在黑暗中……
……
深夜飘起了小雨,稀稀拉拉的落下,不一会儿便洇湿了地面。
远处的屋脊上,有一抹影子来回穿梭。
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宗祠外院儿的屋檐上。
那影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里瞧,倏然间蜷起身子,却被不小心露出的耳朵尖儿给出卖了。
江澈闻声回头,把小酒唤了下来,他轻声交代几句……
小酒安静的蹲在墙角,远远地看着,不出声也不扰他。
主人交代在家里等,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酒挣扎了许久才循着踪迹跟上来。
先陪主人一晚,天亮前再回去……